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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的蒲薤白心里很不舒服:“跟上面关系密切?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说了吗,清高的甄教授觉得北大是个官僚气息严重的地方,他也没说错啦……”袁文倩无奈地耸了耸肩,“像是别的大学的教授都会帮企业一些小忙,咱大学就是帮帮上头的部门啦、国企什么的。”
蒲薤白这才终于明白当初陈教授为什么会对自己怀抱着那般歉意。
“我可以再问一个关于陈教授的问题吗?”薤白抿了抿嘴唇,眼神锐利起来。
袁文倩似乎也察觉到蒲薤白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你可以问,我不一定答。”
“陈教授如今是在帮助哪个部门呢?”薤白起身站在袁文倩的对面,俯视着她。
李东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但是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靠近门的地方,侧耳听着外面有没有别人靠近。
袁文倩也一样抿了抿嘴唇,眼神回避开、最后重新迎上去:“站在高的地方视线向下看着别人来提问,的确是会给人压迫感啦。但那是给外行压迫感。我再教你一招吧,下次问别人一个有可能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时,要用无所谓的语气和表情。这样反而会让知道答案的人感到焦虑,迫切地想要把答案告诉你。”
薤白一副“学到了”的表情,然后干咳一声,调整着自己的眼神和语气,晃动了一下肩膀来让自己放松下来:“你可以不回答,我就随便问问,陈教授……是偷摸儿给谁办事儿的?”
“满分十分的话,这次给你打六分及格分吧,”袁文倩双手抱在胸前点点头,“是在给说出来就会被和谐的文化相关的部门啦。”
薤白表情僵住:“是直属的那个局吗?”
“不是哦,大方一点,把直属去掉,对,国开头、院结尾当中的文化什么什么的部门,你知道啦。”袁文倩收起笑容,“这话只能关起门来说哦,他们可真的是没有为我们的文化做出什么特别的贡献啦。学生在怒吼、人民在凑热闹,但一点都不耽误大家写文档、做演讲、搞会谈、装腔作势呢。”
话已至此,他们谁都不需要再多说一句话,薤白和李东离开的时候,甚至都忘了跟袁文倩说声再见。
“所以这些年来,不断下架的作品都……”李东没有把话说全。
“也有些是受到举报,毕竟还是要倾听人民的声音啊。”薤白尽可能地不去说什么不好的话。
“真的吗,作品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靠着随便几万人的举报就可以直接被否认掉的吧。只是他们嫌麻烦,一刀切。”
“比起那些……我更好奇我们的文化输出、旅游行业的发展之类的。如今文化这种东西就别说是输出了,连维护都很难做到。”薤白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昂头看着淡蓝色的天,“就连曾经最热闹的过年,也没有了年味儿。”
“管制爆竹和烟花也是有必要的吧,出现了很多受伤的事件,而且大量的有害物质也在污染空气。再说了,大城市的人不是发达至极、就是忙到没空,谁还有闲情逸致去张灯结彩呢。”
薤白点点头:“我知道啊,但就是……唉,该怎么说呢,夏天的末尾我和商陆是在日本,虽然没有计划性,但还是看到了当地的烟花大会来着。也有些小孩子围着水桶在放小型的烟花,让人……挺怀念。”
李东撇了撇嘴:“‘作为’,这两个字说着简单,但有权和力的人都害怕有一天失去自己的权和利,心惊胆战地、选择‘不作为’。只要不作为,那么在不发生极大社会动荡的情况下,他们都能活得安稳。”
“好的作品也越来越少了。”薤白垂下头,看着地上的小石子,“大家会选择安全的、主流的、红色的、正义的内容,但说句心里话,那些东西到底能够给人带来什么呢。”
“能够给商人和演员带来大量的钱啊。”
薤白侧过头看向李东。
李东也看着他:“我可没有说笑,事实如此。钱啊、权力啊、上层社会这些,意志不坚定的人是碰不得的。但是我们也都学过,人的意志……在大的诱惑面前,要多不坚定就有多不坚定。有的人可以忍受十级的疼痛,也忍不了权利就在自己的口袋里、但自己却不能利用。”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吧。”
“当然不是所有人,但这都是有一定占比的啊,数据来看,大多数人?可是……谁能保证那小部分人都可以励志为国为民呢,那还不如剥夺了他们的权利、从零开始控制他们来得简单。”
薤白很难说不认同,但又对于这种认同而感到难过:“说不定,曾经真的有人想要扭转这种消极的局面吧。”
“我相信啊,但说真的,一两个人的力量在当前局势面前,就相当于用蚂蚁的腿来阻拦大型巴士吧?这种事情,需要契机,还需要大量的志同道合的人。”李东恐怕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居然被蒲薤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那天晚上薤白去找商陆去吃鸡公煲的时候,闷头吃饭、硬着头皮听着三个理科天才在聊着世界最先进的技术,等到商陆察觉到薤白受到冷落之后,特意问了一句:“你们专业有没有什么新的研究?”
薤白啃着鸡肉,思考了一下:“陈教授最近写了篇有关消极和成功的关系的论文。”
“陈教授?”甄远峰吐着鸡骨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