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商陆再次见到贠伟辉的时候，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跃然于眼前。他开始觉得反胃，吞咽着口水压抑着干呕，然后别开视线。
　　贠伟辉已经不再留着当年的发型了，干净的板寸头，完整露出来的五官，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有任何杀伤力的人。他走进来之后，就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作。
　　冯树才都想跑路了，这气氛压抑得让他呼吸困难。甄远峰也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最后忍不住开口问到那个军人：“魏良，你别坑我啊，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是做项目的人政审不合格，我将来不也就要被封杀了吗。”
　　被唤作魏良的军人朝甄远峰安慰似的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坑你呢，我的老同学。再说了，让小辉加入你的项目，也是上头的意思。你们这个项目要是成功了，就要大范围装载到军用无人机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个“上头的意思”，让商陆和甄远峰都没了可以选择的路。
　　贠伟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魏良，又看了看商陆，最后开口说：“我手腕里被植入了芯片，会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着，所以不管我想不想，都没办法做什么。”
　　“那芯片对你来说能有什么用，你特么不是分分钟就能破解了。”商陆愤恨地怼了一句。
　　贠伟辉颤抖了一下，有些脸红地抬起头看着商陆：“他们也担心过这个问题，所以这个芯片的程序是他们强迫我自己改写的，一旦被启动，除非砍掉这只手，不然绝对没办法停止。”
　　魏良也在旁边补充：“而且我也会近距离观察他，所以除非他真的是神仙，不然不可能再犯事儿了。”
　　商陆烦闷地叹了口气：“一群疯子。”
　　魏良大笑了一声：“不疯魔不成活嘛。”
　　第一次导师见面，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里结束。离开研究室的时候，冯树才非常夸张地深呼吸了几次：“我靠，我以为我要在里面窒息了。看来我的人生也要变得精彩起来了啊……”
　　商陆没理他，一个人闷头向前走。
　　“诶，哥们儿，我说，商陆！”冯树才拉住他的胳膊，“你用不要这么生气吧，反正你们的交集也就仅限研究项目。”
　　商陆站在车前：“往往都是恶人比较走运，其实贠伟辉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疯，但是他当初不疯的时候，活得实在是太惨了。后来开始无恶不作，就像是转了运。我实在不服。”
　　冯树才听完这话，也觉得有点儿心寒：“这也太现实了……恶有恶报就跟骗小孩儿一样。但是，你想没想过，假如他一辈子在国防不见天日，你也就一辈子没机会再接触他，如果你想要复仇，那就一辈子没有可能了。”
　　商陆冷笑了一声：“这大概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说服自己的方法。”
　　“哇，大哥，你这个笑真的好恐怖啊……”冯树才搓了搓手臂，“看起来你才像是杀过人的。”
　　商陆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冯树才：“我才不会杀人呢，我是有道德底线的。”
　　“你这句你才不会杀人，语气就像是你想杀人的话，那就都活不了了。”冯树才苦笑着，“别这么负面啊，商陆，跟我看齐，咱就好好做数学、好好做科研。对了，你不还有个对象吗，你对象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吓人的样子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相处模式……”
　　“实话说，我之所以会这么负能量爆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男朋友一直都没有给我发过消息。”商陆招呼冯树才上车，两个人换了栋楼，去班级报到领完了教材，临近傍晚的时候又重新回宿舍，路上又开始闲扯了起来。
　　“应该就是忙吧，你也太粘人了，难道你才是你们两个当中扮演女生那个角色的？”冯树才一边儿翻看着教材，一边接着话。
　　“什么叫扮演女生那个角色的？”
　　“就是……你负责矫情，他负责大男子主义？”
　　“才神，您知道您这句话能得罪多少个群体吗？”
　　冯树才点点头：“四个吧，男权、女权、同性恋和异性恋。”
　　“原来你也知道啊。”
　　“我属于事后诸葛亮的类型，话说出口了才觉得自己说得有问题。”
　　商陆笑了一声：“事后诸葛亮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那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在于，你不该这么粘人吗？”
　　“我为什么不能粘人？”
　　“很烦啊，就很烦，你想想要是有个人天天粘着你，你什么感觉？”
　　“要是我男朋友天天粘着我，我会觉得我已经提前步入了天堂吧。”
　　“你是缺爱吗大哥……我是想说，一般正常人是不会很开心的，搞对象也要有距离感吧。万一，万一啊，万一你对象觉得你烦，同时他学校里还有个他觉得不烦的，那啪叽，你俩不就散了？”
　　“你这张嘴可真是容易给你拉仇恨。”商陆皱着眉看着冯同学，“再特么废话信不信我把你撂路边儿让你自己扛着书步行回宿舍？”
　　“别生气啊！我们这不是在交流经验吗？”
　　“呵呵，你的经验真的没什么好传授的，我男朋友不是那种人，他不会离开我的。”
　　“你这是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洗脑？”
　　商陆踩下刹车，指着外面：“滚，拿着你的书快点儿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