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邢天南叹了口气，“其实我爸和我哥我姐他们也都问过我，将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我从小到大最想要的就是跟我现在的老婆结婚，然后等到了20岁，我就立刻跟她结婚了。”
　　“挺好的，说明你拥有朝着梦想持之以恒的能力，而且专情。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商陆捡着好听的话，但说着，他自己都笑了。
　　看到商陆笑出声，邢天南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这特么算什么梦想，我自己都没脸说。我就跟我爸说的一样，从小就没出息。你说，为什么就有人从小就拥有伟大的理想呢？想要成为科学家，想要成为宇航员什么的，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理想呢？”
　　“教育问题吧？我反正也没遇到过梦想着成为科学家、宇航员的，最靠谱的梦想就是成为老师了。”
　　“老师？为什么？有寒暑假还有工作保障吗？”
　　这次换成商陆愣住了：“不、不是……你知道吗，寒暑假的时候老师也是要工作的，而且如果不去非常好的学校当老师的话，工资也非常低，工作保障也很难讲，反正老师这个行业单从收入上来讲，压力还是挺大的。”
　　“那为什么还要当老师？”
　　“因为……教育是很有意义的职业。”商陆眨了眨眼，“培养更多的孩子拥有正确的价值观，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邢天南大为震撼：“真的假的，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啊……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的，你难道不感谢你的老师吗？”
　　“不感谢，他们只把我当成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为了拿点儿好处，所以才对我很关照的。”
　　“哇，我突然觉得邢头儿的世界很扭曲。”商陆忍不住鼓掌，“就、就是，怎么说呢，我以为我的世界本来就很扭曲了，万万没想到天外有天。”
　　“嘁，我知道你不信，但那种势利小人有得是，你没见到只是因为你走运而已。”
　　商陆确实没有亲身接触过太多所谓的势利小人，但他当然知道这世界上那种人多得是，自己没有接触过兴许跟运气也没有太大关系。可他不打算盲目地否认邢天南的观点，人和人的成长环境不同，邢天南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一定是跟童年环境有关：“以前都没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邢头儿长到这么大、感觉也是挺不容易啊。”
　　邢天南无力地托着腮，盯着眼前的咖啡沉思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十分低沉：“别人才不会这么想，大家都可羡慕了。都说我是含着金子出生的，不需要努力也能过上最幸福的人生。这话我从小听到大，小时候反正也没什么自己的想法，他们说我幸福，那我就幸福呗。可是长大了又觉得幸福不是他们说的那回事儿。
　　“确实在吃喝穿行方面我都不需要发愁，物质方面的东西，想要的话我只要开口就能得到。但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特别的没劲，就想要找点儿刺激。可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刺激的人，花天酒地什么的，我就不感兴趣……也去过那种灰色娱乐场所，他们让我挑姑娘，挑十几个围着你唱歌喝酒，说低俗的段子。
　　“特没劲，真的，一两次就开始想吐了。后来他们说是因为那种地方的姑娘质量不高，又给我找一些高级的应征女郎。是挺漂亮的，说话也让人很爱听，但一到晚上她就主动脱衣服，啧，唉，我虽然喜欢女的，但还没到那种地步。我觉得女性的温柔和知性在她们身上一点儿都没有体现，我能看到的就只有金钱和身体的交易。
　　“说实话，有钱挺快乐的，但快乐过头了，就是苦闷。从出生就那么有钱，那钱还不是自己用本事赚来的，明明你过得很苦闷，大家却还都羡慕你。你只要说有钱也没有多好，就会拉仇恨，大家就开始冷嘲热讽，说你装逼。那后来我也就不说苦闷的事儿了，大家觉得有钱很好，那我也争取按照大家的想法来活着。
　　“随便他们怎么去说嘛，说我是弯的也行，说我生活不检点也行，说我败家、没本事、只会乱花钱什么的，爱说就说去吧。无论他们怎么说，也不会改变我的什么，不会改变我的性格，也不会改变我的生活。可能他们也就是……过个嘴瘾，我理解他们。
　　“但是，但是啊，商陆，你可能不懂。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是很矫情，我觉得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是我的爸妈要是也这么说，我就觉得自己活着真的没劲。我爸从来都没有夸过我，看到我就只会叹气，说我怎么怎么就不如我的哥哥姐姐们。我妈也是，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南南虽然没本事，但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他们到底想要让我有什么本事呢？我初中的时候学习还挺好的，考上了重点高中，他们不让我去，非得给我塞进国际学校。人家国际学校里的孩子都是有好多特长的，而且都特别喜欢装逼，可我不喜欢，我也没有特长，就只是家里钱多。所以高中三年就没合过群。陆神，我小时候也喜欢数学，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们学校里说自己喜欢数学的人，都是数学竞赛的大神，我这种小打小闹的喜欢、根本就是侮辱了他们的数学。
　　“那我也不敢再喜欢了，考试能及格就不错了。到了高三，大多数人都去准备美国的SAT，我不想去美国，我不喜欢国外，我就想苟在中国，这也叫错吗？我爸妈逼着我去考SAT，结果我分数也不算很高，常青藤肯定是没戏了。他们想花钱让我进去，但是我不想再听话了，就第一次反抗他们，说让他们不要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