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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抿嘴不作声,他确实没有把吴英泽当作朋友,但如果这话说出来,肯定会让人觉得心寒。
于是他选择了更仁慈一点儿的说辞,“你带我入行,事事都帮我安排,也每天都在催着我维护微博什么的。娱乐圈的事情我最开始是一窍不通,现在慢慢摸到门路了,这都是吴头儿的功劳。所以你是我的恩人。”
“快他妈的闭嘴吧,艹,你他妈闭嘴吧!”吴英泽用力捶着脑子,“说这个我会信吗,我特么会信吗?我也觉得了,从你第一次跟我说,‘谁会关心脚底下的蚂蚁的死活’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其实把我也当做了一只蚂蚁吧!蚂蚁对你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工作也是,没有我的话你说不定会做的更好,我也觉得了,商陆,我早知道了,你是天才啊,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是天才啊。”
这段毫无逻辑的话,吴英泽可以说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仿佛是从心底,又像是从灵魂深处。
吴英泽在商陆面前从不自卑,那一方面是因为吴英泽本身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另一方面又是商陆很有教养。
有教养的人,即便是瞧不起别人,也不会让别人感受到他本身的高高在上。
商陆觉得吴英泽的话,仔细品一品,好像哪句话都没有错。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段话之后,商陆却感觉很难过。
“在你心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分成两类,一类是不如你的、你瞧不起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你是人,又向往平等,所以你会尊重那些不如你的人。另外一类是你的同类,你会利用他们,或者和他们合作,来达成你的目的。”吴英泽声音带着哭腔,但听起来不可怜,反而能让人听出他的愤怒。
商陆哑口无言,他觉得吴英泽说中了什么,但又不想承认。
“蒲薤白对你来说算什么呢,他不如你,不是你的同类,他被分在哪一类啊?你的家人呢?他们都有一个好的位置吗,在你心里,你真的在乎他们吗。”吴英泽揉了揉眼睛,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你啊,挺可怕的,我觉得你真的是挺可怕的。
“你当初分析你喜欢蒲薤白这事儿,我听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你把你的冲动,形容成一种特别……具体的,特别具体的感受。那是什么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你希望今后能够和蒲薤白永远生活,感觉就像极了有个人说自己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装饰品,希望将来一直都能摆在家里。
“你对蒲薤白就是这个感觉吧?你的觉悟,你的打算,你的未来规划,确实很有诚意,确实很能打动人。但说真的,我觉得蒲薤白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人,换个人也一样的,长得好看的,性格好的,能够容忍你、包容你、理解你的,只要是这样的人,你到最后都会想要得到。
“你脑子太好了,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未免也太淡漠点儿了吧。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你父母从小对你爱搭不理,才养成你现在这样的人格啊。是不是因为蒲薤白对你太好了,弥补了你父母对你的不足,你才会想要让他在你身边啊。
“我只能这么理解了,商陆,你还记得我有次撞见你俩光着接吻吗?在那次之前,我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挺美好的,互相扶持嘛。他从你身上找他缺少的那部分情感寄托,你从他身上找你缺少的,多完美的感情。但我想想的,估计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柏拉图?对。
“一旦看到你们也会做男女之间做的事,我就觉得无法接受,生理上的无法接受。我觉得你们把你们之间的感情理解错了,互相扶持也不一定就要连□□上都互相帮助吧?
“今天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我特别害怕会让你难受,害怕你今后会在我面前表现得尴尬。我还在想要怎么才能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我还,艹,呵呵,我真特么是个傻逼。”
吴英泽直视商陆的双眼:“我真特么是傻逼啊,商陆,真没想到我想了这么多,都特么白想了。没想到你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像是绝交一样的话。”
商陆非常冷静地听完了吴英泽的长篇大论,心里只有一句“卧槽”可言,他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点头又点头:“那你希望我能跟你说什么呢,嗯?你说你期待我能跟我说什么?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跟薤白断了,你先甭管我们是不是真爱,我给过他承诺,那么哪怕,哪怕将来发现那不是我真爱,我也会为了这份承诺负责到底。我也不可能要求你接受我们,那特么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知道讨厌gay的人能有多讨厌我们,我这两天在网上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言论了。还有前些天我们去参加聚会,那个姓范的老头儿,一听薤白的名字,每一根眉毛上写得都是恶心。本来我们就是小众群体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那就是一锅好汤里面的一坨屎,我要逼着大家消化掉这坨屎吗,我特么脑子有病吧。
“你说我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吗?你觉得我真就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我告诉你,嘿,你还真说对了。我是不在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恶心了你们,我钱还能照赚,日子还是照样风生水起。但我知道那样是不对的,恶心了你们,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我是人,我要不要再去做个核磁共振来向你们证实一下我大脑没有任何病变?我是个可以跟别人共情的人啊,虽然没那么强的共情能力,但是我也能啊。你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的啊。看着小孩儿在操场上坐着挨冻,我也会心里揪得难受。看到你每次听到我提起薤白的时候那个不耐烦的样子,我也会堵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