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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号的,他摸了摸标签,沉思了几秒,最后还是套在了身上。
推拉窗户虽然是静音设计,但开锁拉开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动静,蒲薤白打开窗户之后扭过头确认了一下商陆有没有被吵醒,在看到对方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睡着的时候,松了口气,然后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里的确是个非常安静的街区,很窄的柏油路上没有行人。电线杆之间连着电缆,有几只麻雀落在上面,叽叽喳喳地歪着小脑袋。时而能听到乌鸦的声音,“啊——啊——”的,蒲薤白侧耳聆听,感觉那声音来自风的上流。
他逆着风向望去,果然看到有只乌鸦落在地面上,蹦哒着蹦哒着到垃圾袋附近,试图把遮挡着垃圾袋的防护网掀开觅食。
当年,林叔与父亲也看过相同的风景吧。
这种感觉真是微妙,蒲薤白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释然了,但唯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那两个人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怨恨。要说“可怜”的话,他倒也不觉得那两个人真的有多可怜,一个是拥有大多数人渴望着的长相,一个是拥有大多数人渴望着的头脑,有那样的天赋在,怎么也不该说是可怜。
他想到商陆评价父亲的那句话,“半吊子的道德感、半吊子的责任心、半吊子的上进心和半吊子的温柔”,这大概就是父亲的人格了吧。这么一想,蒲薤白感觉在自己大脑中模糊的父亲的形象慢慢明朗起来。
即便是父母吵架,父亲也从来都没有迁怒过蒲薤白,无论是接送自己上下学还是六日带自己出去玩儿,父亲和自己说话时永远是不温不火。
一定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吧,这种脾气好的人,要是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政治背景,多半会被当做软骨头。除非运气极好,不然一定会吃尽苦头,这一点蒲薤白已经深有感触了。
死了也好。
蒲薤白想到这儿,无奈地露出一丝笑意。
要是那些人都能够撑到自己长大,长大后的自己又能帮助他们什么呢?改变不来他们的性格,改变不来他们的思想,那样的人在这世上活着实在太煎熬了。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可以拯救他们的人吗?恐怕没有吧,所以蒲薤白对他们的死亡感到一丝庆幸。
蒲薤白昂头看着蓝天白云,深吸一口气、屏息、慢慢呼出。
也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拥有冥冥之中的力量,假如说那三个故去的亲人的确都正如商陆所说、都在以他们的方式“深爱着自己”,那么……如今自己能够得到幸福,会不会是他们在保佑着自己呢?
当初自己不懂事的时候选择一了百了,在冰冷的江水中突然产生了求生的欲望,那会不会是父亲在尝试着把自己推上岸呢?
后来自己在事业不上不下的尴尬期遇到了商陆,让那样一个钢铁直男通过各种机缘巧合注意到自己,会不会是母亲在尝试着让自己不要孤独呢?
对过往的释怀也好,对未来的期待也好,那会不会是林叔在指引自己呢。
要是让商陆知道自己正在想着这些玄学的事情的话,恐怕又要吐槽自己想太多了。蒲薤白都能想到商陆的语气,一定是没什么语调上的起伏地说着“我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想着,蒲薤白笑出声,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商陆时,发现对方已经醒了。
“抱歉,是不是风太冷了?”蒲薤白稍稍一惊,说着就要拉上窗户。
商陆摇着头:“没有,吹着挺舒服的。”
“今天要回东京吗?还是在这附近转一转之类的。”
“来都来了,我们去名古屋吃点儿好吃的吧。”
“好啊,名古屋什么比较有名呢?”
“火锅和鸡翅。”商陆枕着胳膊,回答过蒲薤白的问题之后,稍作停顿,忍不住问道:“你刚刚在笑什么?”
“嗯?”
“刚刚对着窗外,不是笑了吗?”
“哦,是笑了。”蒲薤白转过半个身子,“在想我现在能这样每天都很充实,会不会是因为有我爸我妈还有我林叔的保佑,但想到跟你说这些的话,估计你会说你是唯物主义、不信这些。”
“我是唯物主义,但也不是那么纯粹,”商陆若有所思地看着薤白,“有时候也在想着人的意识会不会真的有主观能动性。”
“人的意识啊……”
“如果你真的相信一件事,无比相信的话,那件事有极大可能就会成真。因为你在相信着同时,下意识地也在为你所相信的事而努力。”
蒲薤白愣了一下:“感觉好像在哪本心理学的书上看到过。”
“将来你会比我还要更了解这些吧,”商陆伸了个懒腰,“早上吃点儿什么呢,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吗?”
“好啊。”蒲薤白稍稍凑近商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晚上做了个梦。”
“嗯。”商陆打了个哈欠之后,揉着眼睛。
“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感觉梦里好像有人在抱着我。”
“我记得,”商陆彻底清醒了过来,“但是你醒了之后想不起来抱着你的人是谁了。”
“对,但是我觉得那个人是我很熟悉的人,就……很安心。”蒲薤白缩回被子里,枕着商陆的肩膀。
“虽然我知道不是,但我还是想自恋一下,”商陆顺势把蒲薤白抱进怀里,“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