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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道大门到底会有多少人真的愿意走进,不得而知。
***
眼下没有患者,诊室里有一男一女两名医生正坐着聊天,见陈逸来了,戴眼镜稍年长那位女医生探起身子凑到服药窗口,脸上笑眯眯地:“小陈,怎么提前来了呀?”
陈逸走过去,微微弯腰,“也不算早,李姐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来接班。”
门诊的库房及诊室均实行双人双锁的管理方式,有24小时监控,其他人不允许进入,而两名当值医生必须同时开锁才能进。
早上出门去木子村时,在医院门口碰到这位同僚,说起晚些家中有事,希望陈逸能替她3个小时的班。
里头的人打开诊室门,陈逸进去,换上白大褂,在门诊日志上签字,做好交接记录。
另外一名男同事姓方,本地职专毕业,20岁开始在卫生院工作,今年已经工龄四年,比工龄三年的陈逸还要小两岁。
小方下个月结婚,妻子是雅里乡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喜帖提前发出去的差不多了,前两周适逢陈逸被派到市疾控中心参加培训学习,所以本院的同事里,现在就差她的没给。
陈逸刚坐下,眼前出现一抹红色。
小方笑嘻嘻地:“陈姐,喏,正式邀请一下你。”
陈逸接过喜帖,转过脸对小方微笑:“有心了,恭喜。”
小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始终挂着溢于言表的愉悦之色。
“那什么,陈姐,你也抓紧啊,早日让我也喝一杯你的喜酒。”
陈逸笑,“我尽力吧。”
简单聊过几句,陈逸开始核查今日就诊患者的信息,检查门诊病历是否书写完整。
小方不时瞟过去几眼,只能看到她松散拢在脑后的黑色长发,和她白皙沉静的侧脸。
知道陈逸一向对工作较真儿,虽觉呆得无聊,小方也只能继续无聊着熬到下班。
时间分秒而过。
五点整,墙壁上的挂钟发出整点报时的“嘀嘀”声,小方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忽听见旁边人问他:“今天只来了17个人么?”
他回过神,目光投向陈逸手中的登记本。
“对,只来了17个。”
***
门诊最初建立的时候,虽只有不到十个患者,但开展了将近一年后,治疗过的人数达到了123人,其中最小的21岁,最大的58岁。当中大部分人吸毒史在5年以上。
在美|沙酮门诊工作的医务人员,从不叫前来接受治疗的海|洛因成瘾者“吸毒者”,或者“瘾君子”,他们竭力跟每一个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保持良好且正常的医患关系,只称他们为“病人”,或者“患者”。
他们要让来此咨询和就诊的病人每时每刻都了解到艾滋病的防治知识,让他们来到这里就像到家了一样。
但这种美好愿望仅仅存在于幻想中。
药物维持治疗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它需要患者每天或者隔天亲自来门诊,登记信息,交上10元治疗费,再在医生和保安的监督下,服下相应治疗剂量的美|沙酮口服液。
但美|沙酮始终只是替代,并不能真正让成瘾患者完全戒除海|洛因,它存在的意义,是让患者忘记海|洛因。
服食美|沙酮与吸海|洛因相比,就像吃菜和吃肉的关系,在接受美|沙酮治疗的同时,仍有不少患者会受不了毒品的诱惑,继续偷吸海|洛因。
国家相关法律规定,受治者治疗期间,一旦被发现吸食或注射海|洛因及其它毒品,将被终止治疗。而每月一次的尿检结果,从侧面上对这些治疗患者进行了筛选 —— 一旦检测为阳性,该患者将被强迫终止美|沙酮治疗。
而那些被强制终止治疗后,又无力再购买毒品吸食的患者,或多或少会迁怒于门诊医务工作者。
他们觉得是这些医生停了他们的治疗,让他们难受,抓心挠肝的难受,无法解脱。当中有的人甚至会在医生下班后进行尾随、威胁、恐吓。
门诊设立至今,能一直坚持治疗下来的人数,屈指可数。
上个月,每天接诊的人数还有20多个,到了这个月,人数一再跌落。
***
“小方,你怎么看待咱们这个治疗门诊的?”
正神游在婚礼相关事宜中的小方,被陈逸一句话拉回现实世界。
她问,你怎么看待美|沙酮治疗这件事。
小方之前一直在综合楼上班,刚轮转到美|沙酮门诊不到两个月,自问这方面还真没什么真知灼见,但既然陈逸问了,他也就想什么答什么了。
“我觉得挺好的,是件好事。毒品那么贵那么恐怖,好多人因为它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但在咱们门诊,只需要每天花10块钱,喝一杯美|沙酮,就能得到跟吸海|洛因一样的感觉,这样一来,毒瘾不发了,就不会去买毒贩毒,更不会因为静脉注射而交叉感染上艾滋,挺好的一件事啊。”
陈逸静静听着,小方说完,觉得好像不够,又补充一句:“政府开展这个治疗,我觉得是挺造福人类的一件事。”
静了一会儿,陈逸翻开那本门诊记录,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朴实而鲜活的名字。
觉着她肯定有什么言论要发表了,小方做好架势细心聆听,但在边上看她又翻了一遍记录本后,仍是一语不发,小方脸色挂的有点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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