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赤着上半身的裴煜长发凌乱,怀抱穿着浴袍的路凛洲坐在瓷砖地面上。
王叔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磕绊道:“少、少爷?”
裴煜见老管家严重缺乏危机应对意识的模样,压下没来由的愠怒,言简意赅道:“他吐完之后晕倒了,快来帮把手,送他去医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叔却清楚某些家事不便外扬的道理,当即委婉拒绝道:“麻烦你给少爷换身衣服,我去叫家庭医生。”
“去医院。”裴煜眉目一沉,周身气场瞬间凝结,语调平静却不容置喙。
王叔左右为难地僵立在原地。
裴煜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他胆汁都吐出来了。可能是食物中毒或者急性胃炎,需要医院的专业仪器检查,严重的话还要洗胃。”
裴煜说着,用手背轻触路凛洲的额头,不久前的从冰寒已转成了滚热,他甚至不再抬头,只沉声重复:“去医院。”
王叔如梦初醒,鬼使神差地应道:“好。你给少爷换身衣服,我去叫救护车。”
裴煜松了半口气,路凛洲家的下人说负责倒是负责,听到警报立刻赶过来,还站在门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礼数十足,就连主人的安危都得向规矩让步。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些人的谨慎是因为畏惧怀里虚弱昏迷的路凛洲。
等待救护车到来之际,他把路凛洲从卫生间拖出来,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他准备陪着去医院,就近从路凛洲的衣柜里找出衣服裤子换上,再给床上的人穿。
浴袍腰带一被解开,凉飕飕的感觉令路凛洲顷刻醒转。意识尚未回笼,他铆足力气扣住裴煜手腕,然而怎么都攥不紧,威胁的话也有气无力。
“草…你敢?”
裴煜看向艰难将眼皮睁开一条缝的人,不和他计较,缓缓道:“你打算这样去医院吗?”
随意说两句话就得掏空路凛洲残存的力气,他难受得眉头紧缩,仍要出口成脏:“去你妈的医院。”
裴煜懒得理他,不由分说拉开浴袍,眼神专注而清:“给你穿裤子。别踢我,除非你想光着屁股出去。”
路凛洲反抗不得,干脆闭上眼。
裴煜却容不得他装尸体,裤口穿过他两只脚,吩咐:“把腿拱起来,裤子拉不上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路凛洲弯起自己两条光着的长腿,任由裴煜将那一小块用于遮羞的布料提上来,每分每秒都是羞愤交加的漫长煎熬。
喜欢男人只是裴煜的性取向,欣赏漂亮的身体那也只是人类的天性,此时的他对眼前这个总是恶语相加的家伙全无兴趣。
他又拿来一条宽松款的长裤,说:“再抬下脚。”
这回路凛洲却拒不配合,汗湿了额发,嘴唇也失了血色,脑袋偏向一边,似乎是又昏睡了过去。
裴煜看他这副德行,猜测他的身体定然极不舒适,偏偏宁愿浪费口水骂人也不愿意交代病情。
就这还让家庭医生来问诊?能治得了他的只有霸道的CT和冷冰冰的胃镜。
裴煜费了一番工夫给沉甸甸昏迷的人穿上全套衣服,自己也出了满身的汗。门外王叔去而复返叩了叩门,询问裴煜是否给路凛洲换好了衣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推门入内。
“救护车来了吗?”裴煜忙扭头问道。
“这里离市医院有点远,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管家低下的办事效率令裴煜微微着恼,但他不会像路凛洲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发脾气,而是沉着提出另一条办法:“这里有车吧,现在就开车送他去,不要等救护车了。”
“可是家里没担架……”王叔面露难色。
裴煜不管不顾打断他的犹豫:“帮把手。”
路凛洲手臂骨折,背不得,肚子里还有个娃,扛也扛不得。只有公主抱的姿势可以避免对他造成二次伤害。可虚弱的路凛洲依然高且沉,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裴煜没得到回应,抬眼看向王叔,见他也算是老弱病残,便耐心道:“不是有很多保镖吗?来一两个人帮我一起搬。”
王叔跟在路凛洲身边二十年,看着他长大,一心向着他。即便如此,路凛洲仍是高高在上的主人,要是有哪个保镖胆敢抱他,明天就得被掰断脏手。
裴煜没耐心再等,使劲得脸都涨红了,独自将床上的人抱起来:“快去准备车。”
王叔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在听从他的吩咐,低头恭顺道:“是。”
身体腾空而起时,强烈的不安感再次唤醒了昏睡中的路凛洲。
他下意识便要挣扎,裴煜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动静,及时制止道:“别乱动,你已经够重了。”
路凛洲:“……”
好在别墅里有电梯,汽车可以沿着坡道直接开到别墅大门口,裴煜不需要抱着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爬楼梯,只有弯腰将他送入车内时略为费劲。
悄然撑开一线的眸子里映着他因用力而紧绷的下颌,一颗垂坠在骨骼边缘的汗珠格外晶莹惹眼。
裴煜把路凛洲在沙发后座上安置好,这才垂下眼帘与他对视。
脸上和声线里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就连疲惫也不甚明显:“你进去一点。”
路凛洲别开视线,也需要找个地方靠着,于是从后座中央移到关着的门那边,偏头靠在玻璃窗上,重新阖上双目,拧住的眉宇间尽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