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锋芒眼扇庭77
孟凛一直凝重地听着,听这个结论却是叹着气咂舌了声,“常叔觉得我对江湖里的事知之甚少,说了我也听不懂,连譬如都不愿和我多说道几句。”
吴常避开自家公子的目光,忽略那话继续说着:“后来老爷看了信,我才知道这人是白延章的亲卫,这事本来不应该告诉我,但老爷特别嘱咐,送信的事情咽到肚子里,一并告诉我只是为了避免猜测起疑。”
吴常摇了摇头,“这事情……我十几年再没提过。”
“竟然是白延章……”孟凛听了始终,他想事情的时候将眼睛微微闭了起来,“白将军被写进书里的罪名是——私通外敌、逼宫谋反,他死的时候我才……不过九岁,而我母亲与外祖一家也尚且安在,所以我如何也难以把事情想到他身上去,但是……”
“常叔我恐怕没有告诉过你……”孟凛张了张口,像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一般,“白烬……其实是白延章的儿子。”
孟凛脑海里露出白烬的脸,孟凛没见过白延章,但是看着画像来,白烬其实并不像他,孟凛对着白烬这张俊逸的脸,视线却是落在他眼角那颗不太明显的泪痣上。
吴常极少会露出这么震惊的神情,孟凛睁开眼,他继续往下说着:“秦裴当年和白延章的关系势如水火,朝廷中谁也不相信秦裴会给白延章养儿子,但是交情一事最是玄乎,政见上的过节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冤家路窄,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从前就很……就还算敬重秦老将军。”
“白烬……”孟凛捏着手往窗外看,“我早先觉得有些对不住白小公子的一片真心了,今日让陈玄去司马府,还盘算着能不能让白烬此行得偿所愿,但倘若……”
外头天上的一只飞鸟被孟凛的目光捕捉到了,他眼神不定地道:“倘若宁家的事情和从前的白将军会扯上关系,我这番,还不能从白小将军府中贸然地离开了。”
……
白烬从司马平的灵堂里出来了。
司马府的老管家这才越过白烬的将士,有些焦急地往灵堂里看了一眼, “我家老爷他……”
“你家老爷忧伤过度。”白烬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不过闲聊两句,“你好生照顾,最好去请个大夫过来。”
老管家愁容满面地点了头,“是。”
他也顾不及送人,赶忙进屋里扶起司马菽,嘴里一边喊着:“老爷,老爷……”
司马菽恍惚地应了一声,老管家松了口气,“老爷,老奴扶您回房里休息。”
“那个,小将军……”管家掺着司马菽走得颤颤巍巍,到了门边脸上为难道:“各位大人可否等候片刻,等小人……”
司马府现下一片荒凉,连个送客的下人都匀不出来似的,让人见了很是唏嘘。
白烬摇了摇头,“不用劳烦,我们这就走了。”
管家看着白小将军一行人走远,张着的嘴这才合拢了起来,他顾自地叹着气,扶着自家老爷往卧房走,司马家……这怕是要到头了。
天色渐晚,夜幕蚕食着白日悄然降临。
当夜的司马府平静如常,陈玄仿佛是蛰伏在暗夜的鹰,猝然地露出了锋芒。
陈玄扒开掩住口鼻的布,想起了孟凛在他耳边缓声说着:“我可是尝过了父债子偿的苦楚,父亲又如何不能还些儿子的债来。”
“司马平这个人在羽林军里并不得志,靠着家里的关系也只能做到个司阶的位置,但他平日里缺钱吗?”孟凛自问自答:“他不缺。那他为何要倒卖阿芙蓉?只因他为人骄傲自大——他倒卖之时从来都是亲自出面,哪里是为了隐秘,而是一群人对他顶礼膜拜,他最是享受这种场合,可如今却成了证据。”
“伤天害理……”孟凛总爱温言软语地说着狠话:“他如今这种死法实在太过便宜他了,我多管闲事,要从他爹这儿讨债。”
陈玄听得倒吸凉气,他不知道一向远居京城的孟凛是从何处知道这些事情,但他话不多问,照着孟凛的吩咐在司马菽面前点燃了阿芙蓉。
清香的味道从呛人变得迷人心智,司马菽在灵堂里又哭又笑,陈玄掩住口鼻,照着孟凛的话在司马菽的耳边说道:“建昭八年,京城有桩大案震惊京都,司马大人喉舌之下毫不留情,可还记得这桩案子……”
“建昭八年……建昭八年……”司马菽嘴中不停念叨着年份,脑海里的记忆疯狂地奔涌起来……
陈玄在外看着白烬进去又出来,夜幕来临,陈玄还有孟凛说的最后一件事要办——
孟凛对他说:“司马菽思子心切忧伤过度,这就随之而去了。”
他冷冷地补充:“……办得干净一点。”
夜中无声的寒风吹得如同暗箭,陈玄悄然地潜进了司马菽的卧房。
而此时孟凛正在将军府中等白烬回来,房中的烛火照在他的后背上,孟凛整张脸仿佛全都藏进了黑暗里。
孟凛的嘴是微微上挑的,他柔和的脸上带笑,安静起来极其好看,可他俊美的皮囊之下,却是藏着狠戾与锋芒。
孟凛给司马菽宣告了结局,他对着夜色看了看自己的手,握笔的手白净细长,并不像双沾染鲜血的手。
世间的得失总是均衡,恶人也总要有人来做,孟凛知道白烬会下不来狠心——白小将军做事还是不够狠,他从司马菽口中听到了想要的,可此后但凡司马菽还有说出去的机会,那就是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