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才两根而已146
一呼一吸间,嘴边起了团团白雾。
已经接近十二月,天气是越来越冷。一场雨过后,气温骤降。
路面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黄叶,贴在柏油路上,滑滑的,要是冷不丁一脚踩上去,说不定还会摔一跤。
山上的树叶几乎掉了个干净,一眼望下去,光秃秃黑漆漆的一片,趁得天也没那么暗了。
半空中闪烁着的星光,就像藏青色的幕布间,镶嵌着的一颗一颗忽明忽暗的碎钻。
山路两侧高大的法国梧桐,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树枝,横亘在道路两旁。
突然间,附近响起两声鸟叫。
他有些奇怪,这都什么季节了,怎么还不去南方过冬。
扑棱棱——
一只鸟从不远处的枝杈间飞过来,落在了路灯上。
紧接着,又是一只落在旁边,依偎着站在一起。
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为了爱情命都不要了嘛……
借着灯光,盛木言看清了两只鸟的模样。
纯黑色的羽毛下,肚子有一团白,两根长长的尾巴在身后紧紧贴在一起。
盛木言咂咂嘴,哦……是喜鹊啊,那确实不用去南方过冬。
他揉揉被吹得泛红的鼻尖,直起身,关上了窗户。
本来想着,吹吹风,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烦闷吹跑。
可浑身都吹冷了,脑子里的思绪却更繁杂。
把自己重重摔进床上,床垫向下陷了陷。
将脸埋进绵软的枕头,陌生的,却已经习惯了的洗衣液的味道,瞬间充斥鼻间。
那种浓浓的不真实感,时隔已久,再次出现。
他捻着身下柔软丝滑的床单,指腹来回摩挲。
这不是他的。
没错,这条床单不是他的。
床单,枕头,洗衣液,卧室,都不是他的。
外面的喜鹊,也不是他的。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个过客。
可笑的是,他这个本该置身事外的过客,却深陷其中。
不过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等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身体似乎越来越沉,意识慢慢脱离,渐渐越飞越高。
就像在看一场电影,他飘在半空中,看着身体躺在床上。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被拉得很长,很长……
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他瞬间惊醒。
睁开眼,还是刚才趴在枕头上的姿势。
原来只是一个梦。
他打开微信,是任擎川发来的一条语音。
“我在门口。”
熟悉的声音带着窗外呼啸的风,将他脑子里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瞬间吹消失,一下子清醒起来。
盛木言蹭地从床上弹起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抓着手机跑下了楼。
门被敞开的瞬间,就像站在了超市冷柜旁边,寒气扑面而来。
可他没有半秒的犹豫,赤脚踩着庭院里冰冷的地砖,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他感觉胸口就像被吹了满满的气,几乎要冲破胸膛涌出来。
他必须要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嗓子眼里,那股即将喷涌而出的爆发。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凄厉的叫声几乎刺破耳膜。
尖锐的石子,刺痛着他的脚掌。
这些他都顾不得了,他眼里只有一件事,他要快些跑。
他要赶快,赶快见到那个人。
跑出回廊,穿过庭院,他迫不及待打开大门,脚步蓦地停了下来。
盛木言一手扶着门口的立柱,胸口剧烈起|伏。
路灯下,那辆熟悉的迈巴赫静静停在一旁。
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站在寒风中,宛若一颗饱经霜雪依旧屹立的青松。
只是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却好像穿越了千万年。
男人深邃眼瞳,在漆黑的夜里闪着幽暗的光芒。
眉眼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视线在触及他赤裸的脚时,眉头蓦地皱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直愣愣盯着男人大跨步走过来,托着他的腿,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怎么不穿鞋?”任擎川严厉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威慑,“就这么跑出来了?”
盛木言没有回答,双手抱住任擎川的脖子,将脸埋进温热的颈间。
似乎感受到他情绪,任擎川手掌覆上他的头,用力按了按:“我来了。”
鼻尖涌起一阵酸涩,他张了张嘴,发现声音有些奇怪,只胡乱地点了点头。
任擎川将他向上托了托,抱的更紧了些,语气间的温柔与疼惜,仿佛能治愈世间最尖锐的伤口:“对不起,我来晚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宝宝。”
抓在任擎川肩头的手猝不及防地紧了紧,这一声宝宝,就像一颗裂缝间的石子,又像一根戳透气球的针,让他的情绪顷刻间就要决堤。
骤然腾起的热气,让他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趴在任擎川的肩膀,咬住颤抖的双唇,他……再也忍不住了……
滚烫的泪,湿了整片面颊。
任擎川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热意,将他包裹。
他闭上眼,手臂又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