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不怪宋时安吓一跳,脚步虚浮出现在门口的年轻人肤色白皙,毫无血色,应该算得上清秀文雅的脸上左右不太对称的印着俩巴掌印,额头上还有一个大鼓包,渗着血丝。
他穿着件很名贵的狐裘,那裘皮长氅像是栽进了化雪的泥里,揉得稀脏,看上去像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千难万险才捡回一条小命。
“二哥——”许叔青凄楚的喊了起来。
他一叫,老六就跟着叫,尾巴朝上直立,呲牙“汪汪”叫的响亮。
下了软骨酥的迷香后,许叔青命车夫一路快马加鞭,只想赶紧带着大哥回京城去,远离穷乡僻壤的小妖精——指嫂子宋时安,只是软骨酥不能一直下,对身体不好,他停下迷香之后,许仲越突大叫一声,身体蜷缩起来,似是强忍着蚀骨的痛楚,吓得许叔青忙叫车夫停下,自己凑过去看。
结果他先挨了一记头槌,许仲越手被反绑着,锤倒许叔青之后,示意吓傻了的车夫把刀子递过来。他手腕一转,刀锋一闪,手上束缚已经被割开。
他随即割开脚上的绳索,拔腿就走,许叔青这个没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重的憨货,竟还敢追上去。
怒极了的许仲越转身俩大耳刮子,打得许叔青两耳嗡嗡的。
他干脆令车夫下来,将扣在马身上的皮环解开,弃车上马,两腿一夹,大黑马便朝清江镇狂奔而来。
这些事情,许仲越以恳求温存的眼神看了宋时安良久,终于能进屋了,才一五一十告诉宋时安。
那马车是用两匹马拉的,他剩下一匹,原是让许叔青和车夫麻溜老实的回京城,别再添乱添堵,谁知他竟还是跟了回来,看得许仲越右眼皮来回跳,气不打一处来。
他进屋后,立刻就去关窗户,谁知许叔青已经把大脸挤了进来,扯着嗓子哀嚎:“二哥,我错了二哥,我向你认错二哥!你别不要我——”
许仲越大掌扣他脑门上,把他往外挤,宋时安看得十分不安。
这惨白着脸的年轻人,也太像死不瞑目、追人不放的鬼魂了。
待许仲越把前因后果说明之后,宋时安心疼的握着汉子的手,摸他长满了胡茬子的憔悴而英俊的脸,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不和我分开。”
眼泪滴答落在许仲越的手背上,烫得汉子一阵心悸,若离了自家夫郎,这辈子不必再活。
“我给你烧水,你先好好洗个澡,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饭去!”
宋时安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抓着床框慢慢起身,起来后就方便多了。
“你别忙了,我自己来!”
宋时安嫣然一笑:“你不想吃我做的菜了?”
想极了!
宋时安虽气愤,到底还是让许叔青进门来,许仲越烧水自己先洗漱一新,把胡子刮干净,剩了点水让许叔青囫囵也洗了。
俩人一进屋,便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宋时安猜他们等不得,手快的下了两大碗面,点了香油,撒上葱花和一点辣子,上头各有一个溏心鸡蛋,一大把脆生生的烫小白菜。
三个青花瓷盘里是笋丝炒肉片、黑木耳炒鸡蛋和蒜苗炒香肠。
肉片上的芡汁恰到好处,混合着肉味浓郁鲜美,鸡蛋炒的蓬松软香,香肠是过年时候自家灌的,按照宋时安的口味,做成了广式偏甜一些的,正好解面条里的辣。
许叔青一路上怕被许仲越甩掉,饿了不知几顿,吸溜面条,喝着热烘烘的面汤,一咬鸡蛋溏心便流出来,好吃得他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
那鸡蛋也可口,他一筷子夹走一大筷子,许仲越白了他一眼,许叔青只当没看见。
香肠更是好吃极了,和二哥不同,许叔青口味偏甜,这香肠完美贴合他口味,他一口好几片香肠,吞得飞快。
这些全吃完,许叔青连打三个饱嗝,抬头硬生生的接住了许仲越的冷眼,再看白净秀丽、温柔可人的嫂子,他突羞愧起来。
他竟还嫌弃过嫂子。
如果他小时候,二哥就和嫂子成亲的话,他就不用吃二哥做的夹生面条,和带壳的炒鸡蛋了。
许仲越冷声说:“吃饱了吧?饱了赶紧滚。”
许叔青又显出哀怨凄惨来,看他那样能哭,宋时安一旦眼泪都缩了回去。
“嫂子,二哥,不是我不想走,皇上已经知道你还活着,你若不进京面圣,我们整个许家就会因欺君之罪而被满门抄斩了!”
许仲越眼也不眨,冷声说:“咱们许家还剩下谁?”
“……我。”
许仲越瞥他一眼,都懒得多说了,“哦,那就没事了。”
这一路上,他已听许叔青说起过去的事情,未曾失忆的许仲越在最后一战之前,曾和皇帝说过,此战不论胜负,他回来之后都会解甲归田,皇帝大惊,说要封侯列爵,给他一品大员的官职。
许仲越便和皇帝说,若他念及自己征战的功劳,可以把封赏都给弟弟许叔青。
许仲越猜得到,过去的自己真实的想法。
自古有功绩的武将,都要面临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乱时皇帝盼着武将平乱,安定了皇帝会担心武将有反心。
他无心恋战,倒不如把荣耀和功劳归于亲弟弟——毕竟是亲的,血脉换不了;许叔青还无比废柴,皇帝他再高的帽子,既可安抚功臣,也不必担忧他有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