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拒绝多了,许仲越心里明白,娶妻势在必行。
若不尽早安置家眷,这其中但凡有一家被他拒绝后心怀怨恨,把他的名字报到官府,就不知官府衙门会给他派来个什么人当老婆了。
宋时安叠了几块粗柴火,端坐在柳姨妈身旁,柳氏和许仲越一提起婚事,他便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许仲越居高临下,分明看到他白净细致的脸上,一点点染上胭脂红。
像是火烧云染红了水面,风吹乱了春水。
柳姨妈舒展开眉头,想了一想,推心置腹的说:“安哥儿家的情况,想来你都知晓了。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他亲爹被他后母调教得不成个爹样子,两个弟妹也不必当成自家人了。我自己是吃惯了苦的,也不图别的,只盼着我亲姐留下的这一缕血脉,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夫婿照顾着,日后黄泉相见,我也不愧心了。”
“他后母提的婚约,说起来是她自作主张,但她名头上还是安哥儿的娘……”说到这儿,柳姨妈突狡黠一笑,继续道:“父母之命不能违抗,除非在这前头还有一桩旧姻缘。”
“就说我姐怀孩子时,和你母亲指腹为婚,若生了儿子就结为兄弟,若生了女儿双儿,便结为夫妻。如今姐姐和你母亲都过世了,死无对证,我来做个人证,你们手脚快些办亲事,把安哥儿的户籍迁过去就妥当了。”
宋时安呆了,耳根子火辣辣的热麻,他垂下头不敢看姨妈,接下来被许仲越一口回绝得多尴尬啊。
真恨不得脚趾抠个地道跑了。
许仲越垂下眼皮没说话。
他是薄薄的内双眼皮,一垂眼,冰块脸更是看不出情绪,宋时安丧着脸,等他无情的话语吐出,却等来了一句,“也好,全听姨妈安排。”
宋时安猛然抬起头:“什么?你同意和我……成亲?”姨妈在侧,他总算记得把“假”字吞下去。
许仲越难得的勾起唇角,半笑不笑的问:“不然?上回可是你主动和我提及婚事。”
这话说的,宋时安真没法回。
他又不傻,许仲越嘴里的婚事,和他提的假成亲应该不是一回事。
但换他拒绝许仲越的话,出尔反尔,显得他好像渣男。
柳姨妈高兴坏了:“这就好,你家里有黄历没,赶紧翻一翻,找个合适的日子把婚事办了,安哥儿甚么都不懂,要准备些什么我来告诉你们……”
话没说完,已经远远传来高家老太太的嚷嚷声。
例必一串脏话咒骂,接着责怪柳姨妈还不赶紧做饭,是想活活饿死婆婆。
宋时安知道耽搁久了对姨妈不好,安慰两句,告诉她过两日再来看她,便匆匆和许仲越出门。
临出柴房,他们和窗边扎起身子的高家老太太撞了正着,高家老太太先前就看到这异常高大结实的年轻男人,身上气势与众不同,她想骂柳氏招惹野汉子回家,却不敢。
许仲越提高声音说:“姨妈,我们先走,改天再带肉来看你。”
回家的路,宋时安一瘸一拐走的忐忑,他两辈子加起来没恋爱过,更别提结婚。上学时只顾着吃,假期全国各地的探店,是兴趣也饱口福,接下家里的生意后满眼睛都是生意经,那时他也畅想过将来生活,没想到……
到头来,居然是许仲越这么高大威猛的妻子。
脾气还阴晴不定的。
宋时安心里吐苦水,许仲越在身边搀扶着他,路过一家银楼时,许仲越停了下来。
宋时安不明所以,许仲越示意他进去。两人刚进门,伙计便迎了出来。
常年在银楼做生意的伙计,眼力见都好,见汉子穿的衣料不错,腰间系的锦带一看就是上乘货,双儿只穿件竹青色的半旧袍子,却洗的干干净净,额间红菱形的哥儿印艳色动人,便热络地说:“两位是想买插的戴的?”
许仲越说:“先拿银手镯看看。”
伙计便用木漆盘托了十来个有粗有细的银手镯过来,宋时安好奇看看,没想到古代冶炼技术已经很优越,这些银器色泽明亮如鉴,如意纹、松鼠柿子、莲花双鲤鱼、飞燕等纹路刻得十分精美。
许仲越拧着眉,看过一遍并不满意。伙计也不生气,挑剔才是真客人,他又换了一批银镯子,请他们再选。
如是折腾了三遍,许仲越才选定了一对南瓜头的银手镯,镯身极粗,外头雕着牡丹花瓣,里侧分别凿了“一世平安”和“一世喜乐”。
伙计顿时喜上眉梢,道:“您真好眼力,单一个镯子就有一两银子重呢,一般人家可买不起雪花银做的这对好镯子。”
他没说错,一对镯要三两银子,顶得上小富人家两三人半年的用度。
许仲越点点头,也不讨价还价,便掏出银锭付账。
伙计用剪子剪开银锭,秤了找头退给许仲越,宋时安一直在旁愣愣呆呆看着。
等许仲越将帕子托着的两只镯子递给他,他还傻乎乎的问:“这是做什么?”
“收着,你的聘礼。”
宋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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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宋时安心情复杂地推车去码头,开始一上午的忙碌。
和往日不同,他双腕各扣着一只老沉老沉的手镯子,他手腕子细,一干活那手镯上下乱晃,晃得他不耐烦。
想他一个堂堂的不修边幅男将,如今竟戴上手镯子了。初时他不肯戴,那许仲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也不说话,只是难看得能拧出水,宋时安倒不怕许仲越,只是见不得他不高兴,只好老老实实往手腕子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