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引颈证道
果然阮柒不会对他的死活坐视不理。那当日赤墟内围,阮柒当真能够对他痛下杀手吗?薄缘于世的天道代行者,是否也能留情于红尘一粟?
但李无疏又觉得心满意足,纵使他死在这一剑之下,能看到阮柒为他流出一瞬间的动容,也足够了。
时间像陷入幽深的泥沼,一切都变得如此缓慢。
熟悉的感觉。
李无疏张大眼睛,不敢相信永远旁观着一切的阮柒居然出手了。
无限拉长的时间中,他面朝李无疏抬起手——这是李无疏第一次看清阮柒施法。
他指尖先是闪出两道火花,像燧石一样,点燃一条蜿蜒的路径。那路径在空中蛇形游走,于他两人之间连成一枚亮白符文,最后在周围划出一个圆圈。
与其说是符咒,不如说更像一个微型圆阵。
只见那圆圈闭合的一瞬间,圆阵变得极亮。阮柒食中两指在空中一转,圆阵便在李无疏面前翻转一圈,然后益发耀眼,最后化作一道灼目的白光。
李无疏只觉得眼前一花。
白光过后,他已身处阮柒原本所站方位,与阮柒对调了位置。
本该是李无疏为李刻霜挡下这一剑,而今变成阮柒身中一剑倒在李刻霜身上。
所有人都未料及这一变故。李刻霜呆若木鸡地撑着阮柒的身体。
应惜时忙上前查看,却见他颇为痛苦地按着肩膀,而没有去顾后心洞穿的伤口。
李无疏也感受到了。
左肩锁骨下那枚咒印灼烈的疼痛像烙进灵魂的烙铁,他身上被剑扎中的伤口还在,深及肋骨,却远远不及咒印带来的痛楚,仿佛每一寸魂魄都在剧痛中碎裂再愈合,往复循环,无穷无尽。
这就是阮柒违背咒誓,救他的代价。
以阮柒之能,想要救人自是轻而易举,但他作为天道代行者想必有不能触碰的规则,只好互换位置,以身代受。若不是这样,李无疏永远不会知道阮柒会承受怎样的咒誓反噬。
今次是如此,以往那许多次呢?在不冻泉为烈火包围,在狐族遗址被怨灵撕扯,在天心宗与江卿白对阵,在赤墟……
李无疏跪倒在地,汗如雨下,只能用余光去看阮柒。阮柒也正看他。
他头一次觉得,对方的目光如此沉重。
第四十七章 引颈证道
宁断尘与江卿白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
前者拂尘直扫李无疏, 后者劈手拦住,两人相持之下,互换了一掌。
莫璇玑道:“江卿白,你不管这小丫头的死活了吗?”
她话音未落, 忽觉右腕一麻, 冯虚剑应声落地。她低头看去, 一枚银晃晃的针扎在腕上。
是应惜时出手了。
莫璇玑当即脚尖一挑,冯虚剑打着旋飞向应惜时。他仰身避过,冯虚便铮然钉在墙上。
江卿白见剑已脱手, 伸手一招,剑便飞入手中。冯虚在他手上顿时剑光大盛,发出一声轻吟。只见他手腕一抖, 宁断尘身边凭空出现一十二道剑影, 寒光交错,齐齐向中心刺去。宁断尘原地跃起,在屋梁上一蹬,手中拂尘向江卿白扫去。后者好整以暇,剑尖一挽, 将她拂尘生生搅住。
宁断尘所持拂尘,不过凡物。江卿白合力一震, 便将其震碎。上好的麈尾碎作成千上万根,在屋内散落, 如细雨绵绵, 直把江问雪激得喷嚏连连。
宁断尘丢掉废弃的木柄, 缓缓将手伸向左边袖袋。江卿白只当她要祭出什么法宝, 严阵以待。谁知她面色凝重地从袖中又掏出一把簇新的拂尘, 柔顺光滑的麈尾上还打着褶儿。
江卿白:“……”
一旁应惜时和莫璇玑也打了起来, 莫璇玑一手抓着江问雪,一手与应惜时周旋,半点不让他够着江问雪。
凭应惜时的实力,居然能在莫璇玑手下过上三五招。一旁分心关注战局的江卿白也不禁为之侧目,看来方才交手,应惜时委实有所保留。
莫璇玑与应惜时对阵,半点讨不着好。
应惜时所使掌法她自然见过,以防御为主,十分被动,是药宗稀松平常的入门掌法,甚至还流传到民间,男女老少习作强身健体之用,但应惜时每触到她哪处关节,哪处就酸麻不已。越是拖延,动作越是迟缓。
这种经历,跟云敛切磋时也是有过的。药宗与灵枢宗系出同源,多年来更因《内经注疏》之归属明争暗斗。
莫璇玑知道拖延下去于己无益,更加快了攻速,舞出无数剑光将他逼至墙角,拉开距离。如此正中了应惜时下怀,他这才有空翻出针囊,悉数射向莫璇玑。莫璇玑应接不暇,身中数针。
“厉害,这招叫什么?”李无疏跪在一旁不禁赞叹。
他不是咒誓反噬的正主,很快从中缓过气来,背后那道剑伤却也够呛。
应惜时想了想:“暴雨梨花。”
“她她她来了,再来点!”
“没针了。”
“……”李无疏道,“你好菜啊。”
说罢掏出一根银针递给他。
“哪来的?”
“刚才从江卿白身上拔的。”
莫璇玑见他俩聊得一来一回了,分外恼怒,才上前一步,又见一枚银针向她手腕射来。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可就没有用了!”她剑刃一转,直接将针弹飞。
谁知应惜时所发竟是两根银针,莫璇玑分明看在眼里,却来不及拦阻,然而她也无须去拦阻,因为第二枚银针与弹飞的第一枚银针相撞,“叮呤”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