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天水相逢
莫璇玑一时无言。
江卿白又道:“当年我等在太清宗修行,外来弟子有十个,宗主为何偏偏怀疑李无疏一人?”
莫璇玑道:“此事虽已过十年,我尚且记忆犹新。信物失窃前的当天,我师弟抚忧子在讲堂上讲到道祖易太初设止战之印,创设道门十一宗的事迹。李无疏堂上不断打听宗主信物之事,抚忧子不堪其扰,令其放堂后来找我。我还将宗主信物借他观视。谁知当晚,信物便不见踪影。”
江卿白道:“如此便断定信物为李无疏所窃?”
“当然不止如此。”莫璇玑道,“当晚李无疏无视宵禁,在宗内鬼鬼祟祟游荡,被我当场撞见。不是行窃,还能是何事?”
“看来这项罪名也有我一份。”江卿白哂然一笑,“莫宗主,时隔十年,晚辈想要坦白还来得及吗?”
莫璇玑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在弄什么玄机。
“不只是我,还有药宗名士,生死针应惜时。”江卿白道,“信物失窃当晚,我与应惜时也曾无视太清宗宵禁,在宗内鬼鬼祟祟游荡。没想出门吹个风便是犯了盗窃一罪,莫宗主如要问责,便在此时清算罢!”
应惜时轻轻瞧了江卿白一眼,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一阵剧烈咳嗽堵了回去。
莫璇玑拳头紧握,瞪视江卿白。一旁云敛道:“但这李无疏明显早已对宗主信物有浓厚兴趣,后来还夺走数枚信物。此事他决计脱不了干系。”
李刻霜道:“做过的事他定会承认。若他说没做过,那便是没有做过!”
上官枢道:“李宗主,你真的认为,除你之外,还有人会相信李无疏的一面之词?”
“阮柒!”李刻霜看向阮柒,恼火道,“不是说你无所不知?难道连你也不能还原此事的真相?”
话音一落,在座之人纷纷坐直了身体,明里暗里觑向阮柒。
阮柒的能力并没有多少人见识过,如果能通过此事一窥阮柒的实力,实为一桩不小的收获。
阮柒原本静坐下首,旁观一切,见问题抛到了自己身上,方才有所响应:“我确实知晓李无疏当晚的去向。”
江卿白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代行者但说无妨。”
“慢着!”泽兰君道,“我等如何得知,步虚判官所言是虚是实?”
阮柒漠然看向他,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只是看他作何打算。
这时,孟辰初道:“可巧陆先生也在场,不如让陆先生卜上一卦,以试真假。陆先生以为如何?”
陆辞慷慨一拂袖:“并无不可。”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琉璃沙漏,放置在桌上。沙漏有轴,可翻转,一簇白色细沙从上方的沙槽缓缓流下。细沙轻缓流畅的声音便如陆辞其人,令人心安神宁。
“它叫做混沌仪。”陆辞顺势介绍起了它的来历。
神机宗与剑宗交界之地有一隐修小门派,专研占验一道。他们在修行中得到一个规律,凡有违天道之人事物,皆会在一定范围内形成气场,气场之内或有可能引起有违自然的异象。例如李无疏死而复生之后,凡御剑接近天穹,便会引来雷电。
混沌仪便是据此设计,它能够敏锐感知到这类气场。
孟辰初瞬间想到可以用它来探知李无疏的存在,便问道:“有多敏锐?”
陆辞道:“即便所说之事与所知事实相违,它也能感知,从而自行倒置,飞沙倒流。所以混沌仪主要作测谎之用。”
江卿白遂道:“代行者现在可以透露李无疏当晚去向了吧?”
阮柒不看江卿白,不看莫璇玑,也不看看混沌仪,而是盯着陆辞道:“当晚李无疏潜出太清宗,与我一道。”
第三十七章 天水相逢
太清宗的院墙太高。李无疏潜出来的时候, 被树丛里的兔子惊到,崴了脚。
即使如此,他还是如期赶到了天水城。
阮柒正抱剑靠在楼门边。城楼杳杳,朔月如钩。他暗淡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若不是那把过膝的长发随风而动暴露了身形, 李无疏真要以为对方爽约了。
阮柒却先抢说了他要说的话:“我以为你不会来。”
“你昨日说的事, 我势必想要见识一番。”
“看来你看过了宗主信物。那我所说之事,你当信了。”阮柒说这话时,听不出情绪。若李无疏信了, 他并不会高兴;李无疏不信,他似也不会沮丧。
李无疏道:“今夜过后,才信一半。”
阮柒勾起嘴角, 勉强算是个微笑:“有防备之心是好事。”可惜用错了地方。
“别浪费时间了。好戏什么时候开始?”
“来了。”
只听浓浓夜色深处, 传来一阵锣鼓声响,吹拉弹唱,好不热闹。李无疏站在女墙中间张望,看见一支送亲的队伍,正中是台锦罗软轿, 正一步三摇,不疾不徐往城门而来。
谁家办喜事挑半夜送亲?
虽说是送亲的队伍, 竟无半点喜庆,整支队伍静得出奇, 乐声之外, 连脚步声都不曾听见, 就这么在浓黑夜色中穿行了半座城, 沿途街道, 门户紧闭, 无人探看。震耳的乐声如同某种诅咒,在一片沉寂中传得极远。
*
李无疏也是昨日听闻这桩奇事。
甜瓜巷吕巧儿,已许了邻街吴生。吴生一表人才,家境还算殷实,吕家上下皆看好这门亲事。谁知赵家横刀夺爱,明知巧儿已有婚约,还上门提亲。天水民风保守,焉有随意退改婚约之事?谁知不久之后,巧儿本人便同意了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