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薄缘于世
怕他拒绝似的,说话间已遣人将冰魄一路小跑着送上门来。
“这算什么事?居然白送?”
“竞拍了这么久,最后告诉我白送?”
“就这?就这?”
“天字一号那位不得拼命?说是李无疏的同修,会是哪家高徒呢?”
“赤墟试同修不就那十来家嘛。”
“这不废话。”
“日李马,退钱!”
“对!退入场费!”
李无疏摸了摸黑色绒布上的“无色冰魄”,触手冰凉,虽然无形无色,肉眼不能见,但是摸起来确是实实在在的冰魄。这两日天心宗刚刚回暖,后面该热起来了,带着这玩意儿一定分外解暑。
只听主持者连声安抚众人:“林师傅又传下话来,今日在场观众,每人额外赠精品果盘并秦州琼酿一壶。”又对小厮道,“让人给天字一号安排赔礼,要快!”
然而赔礼已经来不及了。天字一号灯灭,门响,传出一人惊呼:“啊这!江宗主留步……”
李无疏猜错了。他还以为天字一号里的是孟宸极,原来是剑宗宗主,冯虚剑江卿白——当然,江卿白与李无疏也是赤墟同修。
陆辞虽看不到,却知道“无色冰魄”早落入李无疏之手:“恭喜李公子。”
阮柒也投来一个眼神,李无疏觉得也是恭喜的意思。
这时,主持者又在介绍下一件宝物。陆辞坐直了身体,很显然他就是奔着这件宝物而来。
“道门当中,太微宗以青羽为识,太微门人皆配两枚长羽,都取自神鸟珍禽。下面这件宝物为精卫冠羽,是太微宗李希微生前所配。”
李无疏霍然起身,果盘琼酿,带翻了一地。
第二十八章 薄缘于世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李期声每年都向年幼及刚入门的太微宗弟子亲授《五千言》。每每念到此处,都要走神。
“太微宗门人皆葬身火海,随身之物怎会流出?”
“这个李希微是什么人?”
“李希微是李期声的儿子,现太微宗主李刻霜的父亲, 听说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独自在外闯荡了。”
“这两根羽毛很稀罕吗?做什么用的?”
“做什么用不知道, 不过太微宗满门覆灭, 门人绝矣,你说稀不稀罕?”
李无疏站在栏杆边,将场内嘈杂不已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听了进去。一只瘦长的手搭在他手边的栏杆上, 轻碰了碰他。李无疏钝钝地侧头看去,阮柒盯着场下,目不斜视地递过来一只蜜桔。
陆辞这时道:“逝者已逝, 生者如斯。李公子一向活得明白, 当惜眼前人。”说罢,举手出价。
“人字一号,出价一千两。”
陆辞是要将之拍回去做制符材料。以珍稀禽羽制符,虽不多见,却有载于典籍。李期声不正是以自身信羽为符介, 在不冻泉设下了溢清同济符。陆辞要拍李希微遗物,却不知有没有顾虑过李无疏的感受。
不想地字一号对此物也有兴趣。
“地字一号, 出价一千零一百两。”
有人竞标,陆辞并不生气, 反而觉得好笑, 这让他更加像个挥金如土的民间富贵公子哥儿。
“人字一号, 出价两千两。”
“地字一号, 出价两千一百两。”
地字一号不知是何人, 先前拍了件药谷菌王, 也是每次只往上加个一注。豪阔又寒酸。
陆辞道:“看来对方是真心想要,那不才便不夺人所爱。李公子如有兴趣自可出价,不必管我。”言罢不再竞价。
李希微是李刻霜亲父,李刻霜却并未见过他。拍下也是平白惹李刻霜伤心,不拍又岂不令太微宗信物失落在外?
李无疏手里捏着蜜桔,缓缓琢磨。阮柒低头瞧着他的头顶心,又看向陆辞,握剑的手不禁紧了又紧。
这时主持者却不知因为什么变故停了下来。
李无疏与陆辞所在包间外有人敲了敲门,恭声道:“我家仙师先前不知此间主人是谶元散人,才如此唐突。现特命晚辈前来致歉,将宝物拱手相让。望谶元散人莫要计较。”
李无疏立刻听出门外传话的药宗弟子正是白术,他口中“仙师”除应惜时外还能是谁?想不到道门双杰冯虚剑与生死针同临此地,却对面不识,擦肩而过。
李无疏更没想到的是,谶元散人陆辞在道门当中竟有如斯地位,连应惜时都要让他一分薄面。
陆辞却笑了笑:“不必如此客气。此物与李无疏李公子颇有渊源,我身为友人,却不好染指。烦请应仙师自己看着办吧。”
片刻后,主持者宣布“精卫冠羽”流拍,之后又是对观众好一阵赔礼道歉。
曲终人散,李无疏来不及和应惜时寒暄叙旧,忙向小厮求见林师傅,小厮回他林师傅早已离开,并将李希微的精卫冠羽奉上,说是林师傅的一点心意。
李无疏默默收了礼物,与陆辞告了别,应惜时也已离场。陆辞手执长幡,跟着灵狐空空,离开此地,全程对阮柒的存在没有一丝察觉。观传话小厮的反应,应是能够看见阮柒的,却不知阮柒是靠什么方法隐匿声息,竟单单使陆辞觉察不了。
揣着本轮竞宝会白捡的稀世宝物两件和蜜桔一只,李无疏离开的步伐却异常沉重,阮柒走在他身边,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