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42
“砚砚,要是没接下六姑婆认证的事,我们是不是都不会这么亲密?”严珑不由地问出来,夜色暗时,她仿佛能忽略王砚砚平素化得浓郁的眼线和扑得不计成本的粉,她的凌厉被中和模糊,就剩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王砚砚五官的温柔因为这双眼睛被放大式勾勒出。严珑自觉盯得有点久,她挪开眼神看别处。
“废话,我们一直很亲密的,还不是你姑姑棒打鸳鸯?”王砚砚也看另一边,还念着读高中时严华严防死守自己的事儿,“怕我欺负你?我欺负你什么了?我是天天揍得你鼻青脸肿还是拐带你上了床?”王砚砚说自己也要面子的,“你读省重点,我在烂学校,你家里人不让我们来往,你又不来找我。我脸皮可没那么厚,咱们的关系不就淡了吗?”
严珑听她说什么“鸳鸯”和“上了床”时心里有些不安,但发觉王砚砚说者无心,淡淡的失望又浮上心头。她低头抓膝盖,“嗯……我们逢年过节还是发消息的不是?高中太忙,寒暑假都在不停补课,很难遇到你。读大学又在外地,寒暑假也碰不到你。”
“我那不是在奶茶店打工吗?”王砚砚说你没良心,也不来看看我,她语气里似乎在把责任都往严珑这头推卸,可严珑重新抬头,瞧见她笑眯眯的模样,自己也不由得咧嘴,“我读大学你也没来看看我啊。”
“哦,五五开责任,扯平了。”王砚砚忽然挪屁股贴着严珑,伸手扒拉她肩膀往自己身边靠,一股热气往严珑耳畔袭来,“那你告诉嗲地,出门在外读书时想不想我啊?”
严珑拉下她胳膊,“才不想。”
王砚砚叹气,“我就知道你没良心,那天在桥上擦我的车时是不是都认出我了,还躲在车里不出来打招呼。你一见到我就这么害怕啊?心里没丁点欢喜?我们可是从小吃一包辣条的好闺蜜啊。”
“辣条基本都被你吃了。”严珑站起来,心里又被另一件事重新缠上:明天严瑞和父母也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
王砚砚抄起严珑的手,“走啦,鸽子放都放了你操心那么多干吗?你家里人要是因为这个说你,你就推到我头上,是我王砚砚非要喊你出来玩的。”
女孩柔和的指节被自己包住,王砚砚在热度交换的一瞬间愣住,忽然觉得松开也不是、捏紧也不是。她犹豫时,严珑的手指微蜷着贴住她的,劲道刚刚好,多一分就不适,少一分没黏劲。严珑低头看脚,听王砚砚低声提醒,“从小就告诉你,抬头走路。”
于是严珑抬头,呼吸好像被堵在鼻腔,上不去下不来,肺部缺氧后她微微张嘴换气,但没想到更缺氧的是心脏。她想松手又不情愿,不松开却走不动路。这时手心一空,王砚砚已经松开手,她在自己小挎包里翻着,“瞧瞧你,大晚上流汗流成这样,你这么虚啊?”
纸巾被塞到手里,严珑这才能出气进气自如,她认真摊开纸巾沾额头,王砚砚带着笑欣赏,“擦个汗也这么文雅。”
两人走进公园的林荫道,迎面来了对中年男女,十指交握都不够,两人身体还都微侧,恨不得随时拥抱镶嵌在一起。看到两位女孩时,这对中年情侣一愣,不好意思地拉开了些距离。王砚砚和严珑对视一笑,和他们擦身而过后,手也不自觉地重新粘住,这次王砚砚使了劲儿,严珑则带动对方的胳膊轻轻前后甩动。
有时严珑半夜睡不着强行复习却看不下去一个字时,她也会构想自己想要什么生活。温饱而宁静,稳定和安全其实就足够。
听起来简单的四个词,在现实中却很难达成。有些人为了一餐一宿奔波终日,有些人仅仅能止步于温饱又无法满足心里更高点的小要求,还有人连温饱可能都成问题。有人的稳定是清闲的,有人的稳定是焦虑的,还有人的稳定则是忙碌辛劳的。有些安全感来源于财富储备和自己富足坚实的内心,有些安全感则源自充满爱意的家庭,还有些安全感赋予自身边最亲密的那个人,安全感也离不开周遭环境给予的理解和尊重。
而宁静是什么呢?严珑一直觉得宁静就是被温饱、稳定和安全卯榫般契合的整体,所以她也觉得考公考编大概最能实现自己的追求:工作稳定而温饱无忧,经济自由而有一定社会地位。她不追求升官发财,大概能在体制内谋份职位后能过上点宁静的生活。
今晚却给了她不同的体验:一小杯冰可乐和一条略冷发干的鸡肉卷,一通及时唤走她的电话,一个陪在自己身边散步在夜晚还不时唠叨的王砚砚,严珑便像一条沉入温暖湖底的鱼,自由自在,舒展安适。此时风声沙沙,王砚砚没说话,但似乎感觉到严珑心境的变化。严珑忽然喜欢上这种得意忘言的感觉,她靠近王砚砚,肩膀偶尔和她的相触。
如果一切能停止在这无欲无求又融和饱满的一刻,她们也算得道了吧?但这一刻很长也很短,走了十来分钟,王砚砚说有点冷,还是回车上吧。
严珑点头,随王砚砚折返,两人的手没松开。巧的是又碰上折返回来的那对中年男女,他们不时在夜色下触碰下彼此的唇。这次看到两个女孩时,他们没有不好意思,却目中无人地经过,而严珑和王砚砚默契地同时松手。
回到车里,王砚砚感慨,“年纪大点适应力就是强,刚才那一对一看就不是夫妻,开始还不好意思,才十几分钟就进入状态了。”她有些羡慕地回味着,“红尘痴恋也怪有意思的哈。”她边说边发动汽车,看到严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心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