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裴昱,裴昱!”
“醒醒,裴昱……”
都说喜欢上一个人,再看向对方时,她会染上日光的颜色。
裴昱回眸时,瞬间赞同了这句话。
“小筠。”他尝试着,用她家人的口吻唤她。
早就想这么改口了。傅筠傅筠的,听着多生疏,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面对她时总会学着克制,生怕惹她不高兴,前功尽弃。
于是裴昱凝望她明丽的眉眼,先斩后奏般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唤你小筠吗?”
傅筠点点头,把他揽在怀里,试了额温。
裴昱这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疠所,回到那临时搭建而成的小小帐篷里,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卧姿,他竟然躺在傅筠怀里,头就这样挨着她心口。
“对,面对病人时不要大口呼吸,不要猛地开口。若恐气触体,可以油涂鼻孔,口含生姜……”
裴昱见傅筠还有条不紊地嘱咐他人,忽然生出些怨愤,“我都快死了,你也不肯理我么?”
此处缺医少药,各种古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傅筠被熏得头疼,又听裴昱这话,露出不悦之色,硬邦邦道:“你不会死。”
尔后便朝一人招手,示意对方来照顾裴昱。
手腕突然被他拉住。
过于热的掌心紧贴着她腕上最薄的肌肤,就连脉搏的跳动他都能清晰感受。
但仍病着,意识也模糊,力道不算大,轻易就被推开。
“傅大夫……?”来人迟疑地看着他们两人袖间的拉扯。
傅筠唇抿直,脸上没甚表情。若裴昱还清醒,见状定然知道她生气了,不敢造次,但晕乎乎的人总有“特权”,裴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高热使得他眼中氤氲水雾,颇有点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傅筠一下子就想到了宁宁,这父女俩有着相似的眉眼,岂料委屈的小表情也是极为相像。须臾,她轻叹一声,反手握住裴昱瘦削的手指,对身边人轻声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我知道花名是山颜。”裴昱忽然道。
傅筠一愣,“怎的说起这个?你的药正在熬,好好休息吧,别说话了。”
裴昱显然不肯听劝,颧骨泛着病态的红,眼神迷离,视线却从未挪开过一丝一毫。
“你知道山颜花的传说么?”
傅筠摇头,不解道:“就是野花呀,山上多的是,还有传说?”
“很久以前燕梁两国并立,梁吞并燕的那天,燕后不忍丈夫受辱,亲自拿剑给燕帝一个痛快,尔后离开宫廷,浪迹天涯。燕后是鲜卑人,名叫塔弥尔,换成汉话,就是草原上的山颜花。”
每说一句话,呼吸间都如刀割,疼痛异常,他不知旁的病人是否也如此痛苦,但他不会像他们那样呼号。
他想把力气用来剖明心迹。
或许很多人感叹燕后人如其名,生命力顽强,灿烂绚丽。但裴昱却想,若他是燕帝,能死在自己心上人手中,真是莫大的成全。
裴昱吃力地咳嗽几声,肺如同撕裂般剧痛,口腔里甚至尝到血腥味。
咳罢,他轻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死在你怀里。”
“……”傅筠沉默良久,旋即挥手,在他脸上扇了扇,“你最好不是在作戏。”
他确实对她隐瞒过很多事情,也曾作戏一般戏弄她,但这是临死前的真心话,她心肠怎就这么硬?裴昱难过地望着傅筠。
见裴昱是认真的,傅筠哭笑不得,对着这张可恶的脸,一顿掐捏,硬声硬气喝道:“怎么样,痛吗?你不是在做梦,也不会死!”
“这是你第几回留遗言给我?”傅筠无奈地撇撇嘴角,心口却也随之一软。
裴昱这个人,纠缠了好多年,那么多次脆弱瞬间都被她目睹了,而每一次他最放心不下的……好像就是她。
甚至梦中呓语,也是她。
人都是喜欢被偏爱的,傅筠承认这样磅礴的爱意摆在眼前,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见他还怔忪,傅筠瞪去一眼,低叱道:“你最好赶快好起来,宁宁还在家等你。”
“——打住,别得意,她等的是道歉!”
第57章
原来只是积劳成疾, 并非感染疫病。
弄清楚病因后,裴昱实在想让时间回溯,重来一遍。刚才……过于莽撞了。
但对方是小筠, 是跟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丢脸丢到她面前, 也没什么所谓吧?
越是这么反复说服自己, 脸上越是没什么表情, 裴昱跟往常一样,四平八稳地躺回病榻, 听话地喝了药, 目送傅筠去忙别的事。
这一回赶赴竹洲, 遇见裴昱还真是个巧合。因听闻自己的方子把人吃出毛病,甚至还致人死亡,傅筠不得不亲自弄清来龙去脉, 然而竹洲的情况比她想的要严重很多。
越来越多的百姓省吃俭用, 倾尽所有,只为供奉六元神君,甚至还有人强行拆下病坊和疠所的瓦木,盖了生祠加以奉祀, 这已经超出一般的信仰,可以说十分疯狂了。
更不用说, 那位六元神君批下的指示并非药物,而是一种说不上来源的符水, 还喊出了天价, 引得人倾家荡产争相抢购。
裴昱休息两天, 退热了,精神也恢复不少, 听了这些,面色逐渐凝重,“灾民受蛊惑,认为灾异是天降神罚,这其中定然有人在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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