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
身后,落雪纷纷,劲装女子挺直着身子,像是一尊塑像般守护在石门边上。天上,传来一声悦耳的叫声,一道巨大的暗影落在旷阔的地面上,一时间,遮天蔽日,劲装女子仰头,见到那影子便双膝跪地,朝着它拜了拜,金黄色的影子渐渐盘旋落下,到了地面上已经是一只小小的五彩鸟。它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好似与女子说话。
女子听了一会儿,才道,“您不必记挂,那群人的生死应该顺应天命。”
五彩鸟又叫了一声。
女子敛容道,“神君不会责怪我们的。”
五彩鸟在地上停了一会儿,稍后展开翅膀,女子刚要开口,便见眼前金光一现,她抬手臂遮挡强光,再回神时,已不见了五彩鸟踪迹,抬头望天,果见一道金色的巨大影子朝着南方飞去。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石门,再望了一眼天空,暗自摇头。
玉皇山别宫北角。
竹送与白玉的脸近在咫尺,两个人的身体僵直着,一个短仞横在白玉的颈部,割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微微渗出点血,艳红色的血滴停留在短刃光滑的表面上,折射了竹送凄惨痛苦的脸。
“白兔子……”竹送嘶哑道,嘴边慢慢地溢出鲜血,“你醒醒呀。”
他的腹部也在不住流血,汩汩绿色的血流不断从指缝间冒了出来,有一根竹箭刺入了他的腹部,贯穿了他的身体,这是他自己特意设计的箭,箭头带着倒钩,一旦射入身体,强行拔出的话,便会连内脏都勾出来,死状凄惨无比。
白玉木然地握着箭身,双目呆滞,耳边雪声簌簌,这是一个宁静的,白色的世界。
竹送勉强在嘴边扯出一个苦笑,伸手想要去抚摸白玉僵硬得了脸,就让自己最后一次……这样地靠近你……虽然我们平日总是吵架,但是有一种东西在我心里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开始改变……白兔子,你同我也是一样的,对么?
但现在——
竹送的手停留在她的脸上,如预料的,她的脸也冰冷无比。
你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再也不是那只胆小怕事总想逃走的兔子了……
一片竹叶不知道从何处飘了过来,缓缓地绕过白玉,在她身后半空停着。竹送疼惜地看着白玉的脸孔,手暗自捏诀,那片竹叶绿光一闪,变作了一箭的形状,悬在白玉身后半空,箭簇闪着幽幽的绿光。
竹送缓缓地闭上眼睛,他遭受方正良的偷袭,已不复从前法力,只余下这最后一点力气,来了断这一切。他含笑继续捏诀,口中念念有词,“风过竹林……浩然叠重……凌霄逸道——”蓦然双眼一瞪,口中念道,“破!”
此字出口的同时,竹送身子猛然前倾,手中短刃被放掉,寂静无声地落在脚边雪地上,他紧紧地抱住了白玉,却让刺入身体内的竹箭箭头又从背后透出了一些,竹送脊背一僵,痛彻心扉,哇地不住吐血,染红了白玉的衣裳,白玉呆滞的双眸红润,啪嗒一声,竟落了一滴温热的泪。她颤抖着手松开了箭,亦抱住了竹送,而她背后的那竹箭,却在这瞬间再闪绿光,直直地朝着她背后俯冲而去。
“不——”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十一走过暗门甫一见到的就是这般场景。一支竹箭在一瞬之间贯穿了竹送和白玉两个人的身体,他们紧紧抱在了一起,稍后,缓缓地跪在了积雪上。
十一只觉得脑袋轰然一炸,脚开始不听使唤,摇摇摆摆地、连滚带爬地冲到二人面前,十一扶住竹送和白玉那摇摇欲倒的身体。
“竹送,白玉!”十一拼命地拍着他们的脸,希望能够唤醒他们,“你们别睡,我带你们去找紫湛,她是神君,她一定会有办法救你们的!你们别闭上眼睛,你们不可以睡!”
她声嘶力竭地哭叫着,但竹送和白玉已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竹送疲惫地闭上眼睛,朦胧地看着十一的脸,梦呓似地道,“封……”
他只说了一个字,十一竖耳听着,但他再也没有机会说下去了,脑袋一歪,竹送毫无生机地疲软倒在十一身上。白玉的瞳孔渐渐散开,身子也软了下去。两个人身上再无余温,十一看着两个年轻人双双倒下,颓然地坐在雪地上,心神恍惚,只觉得身体抽疼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啊——”忽而,心中压抑的东西全都爆发了出来,十一仰头朝天,声嘶力竭地大吼,手握拳捶着地面,“啊!”
雪,还在下。
僻静的角落里,堆了三个雪人。
两个人躺在白雪铺成的软塌上,安静沉睡。
余下一人颓然坐在他们面前,愣愣地看着他们的睡颜。沉默了半晌,这人忽而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外侧离开,余下,两个年轻的安睡的人儿,双手紧握地,埋葬在漫天风雪之下。
☆、无能为力
长安回望绣城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不知道是谁在耳边轻轻吟诵,拨开一层又一层的轻纱幔布,果然见,富丽堂皇。白色大理石地面,朱红色纹龙盘凤柱,龙延香,雕花暖帐,处处奢靡无比。
回望,有一人明黄色长袍,前襟绣着金丝龙纹,做工精致,一步步往这边走来。
近瞧,雾气氤氲,原来身在一暖水池中,白玉石砌成的池壁,上方放着一叠刚从岭南采来的荔枝,个个饱满剔透,甜味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