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谷(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17节
却听周立玮又说道:“既然白寨主已经确定那不是他们原有的东西,我认为,只有钻研历史,进而可以说,只有对李定国探索很深的人,才会拥有这样难得的文物。”
这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针对性极强。岳东北不是愚钝之人,他立刻涨红了脸:“你怀疑那东西是我的?”
“至少你曾经向我们展示过,你存有很多与李定国有关的史物和资料。对李定国个人历史的研究,还有谁比你更深入呢?这些天所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也都是你很希望看到的吧?”周立玮的话语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可笑!可笑!难道这些事都是我设计的?我会自己安排一段警言,然后再去解释它?”岳东北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是的,我希望看到这样的怪事出现,因为这些事正在一步步印证着我的理论,丰富了我的学术资料。但如果这些事是我自己导演的,那这些东西对我还有什么意义?在学术上弄虚作假,只能成为我一生的耻辱!你屡屡用这种卑劣的想法来攻击我,这就是你们科学家面对不同观点时的所作所为吗?”
周立玮凝起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这个胖子,他很想从对方表面激动的情绪下看出其他一些隐藏的东西,但是他失望了。岳东北喘着粗气,怒愕难平,这是一个骄傲的人在尊严受到侮辱时出现的标准神态。如果这个神态是伪装的,那岳东北无疑是难得一见的好演员。
白剑恶和罗飞也在密切观察着岳东北的反应。从正常的思路来分析,岳东北的确非常可疑。虽然他并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但所有的怪事都被他解释得丝丝入扣,这不得不使人产生如下的推断:
那幕后的“神秘力量”正是在岳东北的指导下步步实施着一个可怕的计划!
可岳东北又实在不像是一个隐藏得如此深的人物。罗飞素来对自己识人的能力非常自信,难道这个直愣愣的胖子真的能让他看走眼吗?
罗飞沉思了片刻,又微微摇了摇头。怀疑岳东北还有一个地方是不太能说通的:如果这些事件都是岳东北策划实施的,那他为什么要把其中的隐意一步步解释得如此清楚?要展现自己的理论,在计划完成后装模作样地解析一番一点都不晚。现在计划刚刚开始,多言只会招致众人的怀疑,这对他以后的行动是极为不利的。
就在这僵持揣摩的气氛中,白剑恶突然向岳东北提了一个问题:
“岳先生,按照你的理论,为什么‘拔舌’这种刑罚会施加在吴群的身上?”
岳东北对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准备,他略迟疑了一下,才含糊地答道:“拔舌之刑,是李定国当年针对泄密者而设立的……既然吴群遭受了这样的刑罚,而且预先还有过警告,那么我想,他肯定是和某件泄密的事情有所关联。”
“具体呢?”白剑恶用炯炯的目光紧盯着岳东北,“是什么样的泄密事件?”
周立玮似乎也对这个提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全神贯注等待着岳东北的回答。
“这个……”岳东北挠了挠脑门,神色有些尴尬,“这个我也说不确切,或许是吴群的祖上在李定国军中的时候有过泄密的行为,而当时又没有受到惩罚。现在‘恶魔’复活,这笔账便算到了吴群头上?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史料依据,还需要多作考证,多作考证……”
白剑恶“嘿”地一笑。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答案显然不甚满意。
周立玮亦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他对岳东北的理论一向嗤之以鼻,为什么独对这个问题如此关注呢?
“现在情况不明,大家还是先不要相互猜疑。”罗飞已在一旁观察思索了良久,此时终于说道,“祢闳寨的村民都是李定国部属的后代,如果谁暗中保存着李定国的手札,倒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
岳东北点点头,同时甚为不满地瞟了周立玮一眼:“罗警官虽然也不认同我的观点,但人家说出来的话,就比你客观多了。这才是积极探索真相的治学态度。”
周立玮冷笑一声,不再接他的话茬儿。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吧。”白剑恶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只死蜘蛛,然后厌恶地把它弹到了一边。
赵立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嫉愤的寒光,右手一挥,砍刀迅疾无比地劈出。
蜘蛛的尸体刚刚落到地上,便被这准确的一刀剁成了齑粉。
第十七章 钓尸
而前往恐怖谷的行程,才刚刚开始。
现在,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摆在众人的面前:这样的行程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岳东北的态度自然是最明确的:“当然要继续。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难道你们对这些神秘事件的真相不感兴趣吗?答案就在恐怖谷中,触手可及!”
罗飞也开始表述自己的意见:“就我个人来说,恐怖谷是一定要去的。这一路上怪事越多,越说明我们的确是在接近所有秘密的核心。此时撤回,也许正是对手想要达到的目的。不过……”沉吟片刻后,他又看着白剑恶说道,“现在看来,你们的安全的确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你们可以选择退出。大致的路线我们已经清楚,只要往山下走,顺利地找到河道,那么凭我们自己的能力,也能到达恐怖谷。”
“不不不,罗警官,这就是你没有搞清状况了。”岳东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现在的状况是,哪怕我们不去,白寨主都一定要去恐怖谷!”
众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
岳东北郑重其事地看着白剑恶:“的确,你们的处境很危险。但是跑回祢闳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薛明飞不就是在祢闳寨死的吗?‘恶魔的力量’已经复活,必须把这力量重新封存,你们才能获得救赎的机会。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哈摩族世代相袭的祭司外,别无他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找到哈摩族的祭司,寻求他的帮助?”白剑恶语调低缓,看来心情颇为沉重。
岳东北微微摇着头:“并不是他帮助你这么简单,你们必须联合起来。哈摩族丢失了血瓶,现在必定也陷入了恐慌中。‘恶魔’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如果你们能同心协力,再加上我的指点,未必没有胜机。毕竟‘恶魔的力量’在三百多年前曾被哈摩族的勇士制服过,历史既然曾经发生,那就有重新上演的可能。”
白剑恶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我也不赞成你们回去。”周立玮此时也开了口,难得的是,这次他居然在帮岳东北劝说对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躲避只能使自己变得更加被动。依现在的局面,你们必须留下来。问题既然在丛林里出现了,那就应该在丛林里解决!越拖,麻烦就会越大!”
周立玮的话似乎对白剑恶触动颇大,他蓦地抬起头,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周立玮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并且最终使白剑恶下定了某种决心。
白剑恶没有再说什么,他坚毅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立文。
“我会给薛明飞和吴群报仇的!”赵立文迎着白剑恶的目光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调中却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狠劲。
白剑恶心中颇感宽慰。他的几个亲随中,薛明飞最为贴心,但说到精干得用,还是非赵立文莫属。现在局势虽然凶险,但有属下如此,未必就不能挽回。
商议已定,众人收拾营地,开始作继续上路的准备。吴群的尸体自然是没法带走了,大家齐动手,在路边挖了一个简陋的墓穴,暂且将尸体掩埋。祢闳寨的居民最为尊敬天地自然,死后能够葬身山野,对他们来说,也是不错的归宿。
一切拾掇妥当,再次踏上征途时,已接近上午十点。没了吴群,白剑恶只能自己在最前方开路。众人一路前行,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与昨日出发时相比,队伍中少了一人,大家的心情也变化了很多。行程中极少有人闲谈,除了岳东北看起来颇兴奋之外,其他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往山下走倒是比昨日往上攀爬要轻松一些,路上也没有出现意外的状况。到下午五点钟左右,众人已顺利地来到了磨盘山的脚下。
“往前不远就该到一箭峡了。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峡谷口我们就安扎下来。”白剑恶此时回头对大家说道。
“放心吧,我今天的状态好得很。”岳东北觉得白剑恶是在担心他的体力,连忙回答,“继续走个两三小时没有一点问题。”
白剑恶却摇摇头:“到了一箭峡就不能往前走了。这种天气,晚上在峡谷里安扎是非常危险的。”
往东又行了有十分钟的路程,耳边隐隐响起了河流奔涌之声。罗飞心中一动,知道前方即将与河道相逢。果然,众人跟着白剑恶穿过一片密林,忽地眼前一亮,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到这里,一行人算是正式翻越了磨盘山,来到了丛林之外。一条河流自西南边而来,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沿山势拐了个弯,向着正东方向流去。众人此时正是站在了河滩上。
罗飞知道这就是祢闳寨中的那条小河。当他们往东直行,翻越磨盘山的时候,河流则从南侧山脚下绕了个弯,终于在磨盘山东边又和大家会合了。
长途的奔涌之后,河流已壮大了很多。此时的河面跨度足有三十多米,不过水流速度较之祢闳寨中时要平缓一些。
众人沿着河滩往东走,这段路不但走起来轻松,而且依山傍水,景色十分怡人。大家抑郁已久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转起来。
走出约两三里地之后,忽见前方不远处两座山峰陡然拔起,中间夹出了一条山坳。这山坳不但狭窄,而且辗转幽长,难测其端。河流沿着山坳蜿蜒而去,远观起来,倒像是一条巨蛇钻入了石缝一般。
白剑恶停住脚步,指着那山坳说道:“前面就是一箭峡了。我们别再走了,就在这里的河滩上安扎休息吧。”
不用白剑恶过多解释,一看前方的地形,罗飞已明白了为何夜晚不能停留在峡谷之中。那峡谷间的山距极窄,大约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宽度。在这五十米中,河道便占据了一大半,这样河两侧可供容人的滩地实在少得可怜。在那里扎营,万一夜里水势上涨,众人无处可藏,极有可能被大水吞没。
“如果不是昨天停了雨,河流会把峡谷占满,我们到这里就无路可走了。”白剑恶看着周立玮,又说了一句。
周立玮笑笑:“总算是天遂人愿,没有耽误我们的行程。”
当下众人各自分工,着手扎营。此时天色尚早,大家倒也不十分着急。罗飞三人搭起了帐篷,白剑恶和赵立文则到林子里转了一圈,带回了不少木柴。
除了木柴之外,赵立文还劈了一根两米来长的青竹。大家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倒并不着急,坐在一旁开始摆弄那根竹子。只见他用刀尖在竹子的一端剜出一个窟窿,然后从自己包中拿出一圈灰黑色的线状物,牢牢地扎在了窟窿中。
“哎,你不吃饭,在那儿干吗呢?”岳东北禁不住心中好奇,大声问了一句。
赵立文只顾低头忙活,并不回答,倒是白剑恶帮他略解释了一句:“他是想吃点特别的东西。”
“是要钓鱼吧?”罗飞注意到“灰线”上挂着浮子,一头还有个拇指大小的锐钩,于是作出了这个猜测。
果然,赵立文在那钩子上挂了一小块面饼,然后他来到河边,一甩手,钩子拖着鱼线坠入了河水中。
“这河里鱼多吗?”周立玮见到这副情形,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剑恶很简略地答道:“抗浪鱼。”
“这名字倒有点奇怪,是当地特有的物种吧?”罗飞对新鲜的事物一向保持着足够的好奇心。
白剑恶点点头:“这鱼性子很烈,力量也大,在水里总喜欢逆流而上,所以有这个名字。”
“哦?”这番介绍更增加了罗飞的兴趣,他眯起眼睛,专注地看着那水中的鱼线。
没过多久,浮子忽然一动,随即松弛的鱼线被紧紧地绷直了。
赵立文精神一振,左手持住青竹,右手却从腰间把砍刀摸了出来。
罗飞一愣:“怎么钓鱼还动刀子?”
“肯定是抗浪鱼。你看那鱼线绷得多紧?不用点特殊的方法,那鱼就是把嘴唇撕裂,也要拼着脱钩逃跑。”
白剑恶语焉不详,罗飞正在琢磨什么是“特殊的方法”时,赵立文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只见他手腕一翻,把刀背搭在了鱼线上,然后他来回抽动,像拉小提琴一样,刀背在鱼线上磨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听起来,那鱼线竟似用牛筋一类的东西制成的。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穿透力极强,震得罗飞等人心烦气躁。水中的鱼儿头部和鱼线相连,此时的滋味可想而知。四五个来回之后,鱼线便软软地耷了下来。
赵立文此时悠闲地拉着鱼线,把上钩的鱼儿拖出了水面。那鱼已处于半昏厥的状态,它身形修长,个头也不算大,光看外表,实在想不出在水中却有如此大的力量。
河中的抗浪鱼看来确实不少。没过几分钟,赵立文又钓上一条。然后他把鱼竿放在河边,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上,把两条鱼用细木棍穿了,就着篝火烧烤起来。
不多时,那鱼儿开始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岳东北虽然已吃了肉干和面饼,却仍被勾起了馋虫。眼见赵立文并没有要和别人分享的意思,他嘻嘻一笑,说道:“我也去试试。”说着走到篝火边,伸手去摸赵立文放在地上的砍刀。
赵立文蓦然警觉,右手如电般探出,将砍刀抢在了手中,随即刀光一闪,刀刃已压在了岳东北胖乎乎的手臂上。
岳东北骇然变色:“你……你干什么?”
“小赵也太紧张了吧?岳先生只是想借你的刀用一用。”周立玮皱着眉头说道。
赵立文不说话,只是用两眼警惕地瞪着岳东北。
“他是个嗜刀如命的人。岳先生想钓鱼,还是拿我的刀去吧。”白剑恶把自己的砍刀扔在了地上,同时向赵立文递过一个制止的眼神。
岳东北退开两步,捡起白剑恶扔下的砍刀,嘴里嘟嘟嚷嚷发泄着不满,然后向着河岸边去了。
罗飞不动声色地看着刚才的一幕,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营地上都是自己人,赵立文的反应确实太敏感了一些。难道他外表凶狠,内心深处其实也对那“神秘的力量”充满了恐惧?
岳东北踱到河边,拿起鱼竿,把准备好的面饼挂在了钩子上,然后学着赵立文刚才的样子,手臂一甩,把鱼线抛入了水中。罗飞见他姿势笨拙,暗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这是个不谙此道的人。
过了好久,仍不见鱼儿上钩,岳东北心中焦躁,把鱼线收回查看。只见面饼好好地挂在鱼钩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岳东北沿岸边来回走了几圈,重新选定了一个位置,然后再次把鱼钩抛入了水中。
这次甩钩的动作却比刚才要协调了许多。只见那鱼钩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后,“噗”的一声轻响,扎入了河水深处。
岳东北顺势想要把鱼竿稍稍抬起,谁知一抬手,只觉得腕部一沉,鱼线竟绷得笔直。
“哈哈,有鱼上钩啦!”岳东北得意地笑着,连忙举起砍刀,用刀背在鱼线上来回拉动。
“怎么这么快?”罗飞诧异地嘀咕了一句。看看身边,白剑恶等人也是脸色疑惑,显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岳东北却仍是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往回拉着鱼竿。青竹受力,已经弯出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嘿嘿,我这条鱼可是不小!”岳东北回过头招呼了一声,“你们快来个人帮忙啊!”
“鱼线只是绷紧,却一点摆动都没有。他这肯定不是鱼,估计是钩着河底的水草了。”周立玮用略带讥讽的语调分析着。
白剑恶在一旁微微点头,看来是赞同他的观点。
罗飞见岳东北又是收竿、又是拉弦的,一副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子,但却没有丝毫的效果。他笑着站起了身:“我去帮帮他吧,把鱼竿拉断就可惜了。”
说罢,罗飞快走几步,来到了岳东北身边。他用两手帮着把住鱼竿,同时说道:“别拉得太猛了,得压着点儿劲!”
在罗飞的引导下,两人合力拉着鱼竿,变换了几个角度之后,浸在水中的鱼线终于轻轻一颤,向着水面方向缓缓地探了出来。
罗飞见鱼线松动,但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心中一动:这可不是水草,倒像是钩上了河中的某件重物。
刚刚连下过几日的大雨,河水并不是很清澈。罗飞二人拉动鱼线,往后撤了有两三米之后,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鱼钩的拖动下慢慢浮上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