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去大段路，宿云微个子不矮，但也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头，根本瞧不见什么神像，本想传音叫玉笙寒一起出去，却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祈愿声中，有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认真又离谱：“希望殿下今晚能让我睡十次。”
　　宿云微：“......”
　　靠，哪来的神经病。
　　第108章 书香夜昙（四）
　　除夕一过，春闱的时间便近了。
　　陈韵收了东西准备和同窗们一起去京城，宿月昙要先去找前太傅商议科举之事，避免再发生舞弊或者其他的问题，先一步离开了小镇。
　　他走的时候没刻意去同人告别，陈韵不知道宿月昙已经走了，临行前他到宿月昙的宅子门口想再见见宿月昙，敲了门却只看见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衫，颈上裹着狐裘的少年趴在门后，面容和宿月昙有八分相似，却更精致漂亮一些，面无表情地直直盯着他看。
　　陈韵眨了眨眼，想起来先前宿月昙和他说过，院子里的玉兰花已经化形了，面前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宿云微。
　　他没想到宿云微和宿月昙明明是两个物种的花，样貌却如此相似，而后又想起他们前世是一母的亲兄弟，长得相似应当也是正常的。
　　宿月昙气质清冷，外人看起来不过有些通透淡然，实则也有血有肉，他和凡人一样也是有情的，只是不太外露。
　　但宿云微给陈韵的感觉却是空的，像是彻底将整个世间看做了虚无一般，探不清任何，像一尊神像一般，让人觉得有些冷。
　　陈韵轻轻皱了皱眉，他觉得有些别扭，他想问宿月昙在不在，不过尚未开口，少年像是能洞察他的想法和情绪一般，淡淡道：“哥哥已经回京了。”
　　陈韵几句话在口中打了个转，没能说出去，半晌才讷讷说了句“谢谢”。
　　宿云微对他的态度和玉笙寒那时候也有些相似，说不出究竟是为何，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嫌麻烦一般，衣袖轻轻一晃，“嘭”地将门合上了。
　　陈韵碰了一鼻子灰，怔怔站在门口许久都没能搞明白，只能将其归咎于灵体和凡人的喜好不一上，带着满腔疑惑离开了小镇。
　　去京城要花费一段时间，一路上舟车劳顿， 莺歌喜欢的那位同窗和他结伴而行，等好不容易入了京城，已经是深夜了，陈韵还在同同窗商议去哪家客栈休息，对方却忽然拍拍他的胳膊，揶揄道：“诶陈兄，你原来有人来接啊。”
　　陈韵满脸茫然：“啊？”
　　京城不宵禁，路上人来人往，夜市繁华无比，人潮涌动中，他这才瞧见宿月昙正提着一盏灯站在路边的树下，周遭人声嘈杂，他似乎有些嫌吵，垂眸倚靠在树干上，清冷得与身边百姓格格不入。
　　陈韵傻站着半晌，直到宿月昙瞧见他，唇瓣张张合合，似乎在催促他快一点过去。
　　同窗笑道：“你快去，别叫人久等了，我去找间客栈休整休整，咱们明日再见。”
　　之后便一把将陈韵推了过去，陈韵脚下踉跄了两下，险些撞到路人，被宿月昙拉住了胳膊。
　　他有些心跳加速，耳廓也是烫的，支支吾吾半天才道：“阿昙，我，我以为你还在宫中。”
　　“我现在没在小皇帝身边了，”宿月昙提着灯与他并肩而行，“我在老师家暂住了几日，和他商议科考一事。”
　　顿了顿，他又轻笑道：“不过我可不知道考题是什么，你别想着舞弊。”
　　“我哪敢想。”
　　陈韵还有半句话没说，在他进京之前，他甚至没敢想过宿月昙会来接他，实在是意外之喜。
　　心跳声震耳欲聋，陈韵慌慌张张护着心口，他甚至担心宿月昙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平白惹人笑话。
　　宿月昙在京中还有座宅子，当初宿云微剥离了一抹魂魄留在山中做神子时他便买了这座宅子，本打算留着等宿云微化形之后一起搬过来，但宿云微不是很喜欢京城，他更喜欢寂声山，之后或许还会跟着玉笙寒回到部族去，这座宅子便一直空置下来。
　　宿月昙想得很长远，他看得透因果，只是有些东西不方便直言，只道：“以后这座宅子便送给你了，要在京城做官得有自己的府邸，凡人规矩多，这样不容易被人看了笑话。”
　　见陈韵似乎想要拒绝，他淡淡道：“侧院有一片温泉，我要住在那里，你可不许给了别人。”
　　陈韵没话说了。
　　宿月昙要和他住一起，那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况且......
　　“不会有别人的。”陈韵喃喃道。
　　见过宿月昙这样的人，他已经没办法再喜欢别人了。
　　宿月昙装作没听到他那句话一般，已然转了话题道：“离春闱还有半个月，这几日陪我收收家，那宅子买回来一直没收拾，暂时住不了人。”
　　陈韵说好。
　　屋子确实乱了些，有的地方还结了蛛网。
　　其实宿月昙只需要动动灵力便能将其收拾好的，但他释放灵力前却忽然停下了手，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打算跟着陈韵用一点一点亲手去收拾。
　　等将被褥铺好，天色已经熹微。
　　昙花借月光而生，夜间其实更适合宿月昙活动，但他一直跟着凡人的习惯走，夜间一向睡得早，现在已然十分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