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
贺臻将他挪走的那瓷杯拿了起来,又继续开口:“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后果能不能承受得起,钟知微,你得自己掂量好了。”
他手一挥,那一杯茶汤尽数被泼到了地面上。
倒茶的是他,毁茶的也是他,除去威胁,钟知微还从他轻慢的眸光里,品出来了“你不配喝我倒的茶”的意味。
果然,平和只是一时的假象,貌合神离、随时决裂才是本相。
钟知微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出声,拿这幅作态来给谁看?她是有求于他贺臻,但她可不是怕了他贺臻!
既然如此,那他们这假和睦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钟知微扬唇勾起一个凉薄的笑,继而她抬手触向了整个茶盅,一捏一举,再一松,茶盅“啪”的一声落地应声而裂,里面的茶水溅了一地。
我不配喝,你也别想喝,玉石俱焚,不外乎如此。
钟知微面不改色,这才淡淡回道:“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歪心思?首先,这绝无可能,其次,我如何掂量,还轮不到你来说。”
随着那茶盅落地,虚假的平和彻底被撕开,房内好似顷刻间入了冬,呼出口气都会凝结一般。
钟知微正视着面露厉色的贺臻,在他做出反应前又果断道:“没人有时间跟你在这耗,与其多嘴多舌学那番邦聒噪的鹦哥,不如谈谈正题,早日把事情办完,你我也好早日老死不相往来。”
“贺臻,别以为只有你厌恶我,我对你的厌恶也一样,不,是只多不少。”
贺臻瞳孔微微放大,自他眼中映照出钟知微冷漠清冷的面孔。
他沉寂片刻,朝后一仰,随性搭上了身后的胡椅,贺臻身上那一闪而过的戾气,不知怎的消散了,只听得他平静道 :“行,终于不装了。你这句说得不错,早日办完,早日老死不相往来。”
不是只有好感能让人和谐共处,有时候,讨厌也可以。这是出于彼此浓重厌恶之下的一拍即合。
于是钟知微公事公办直入正题:“公主为何看上了你?”
“若是圣人的心意,他大可干脆利落直接下旨,若是谢家的意思,不至于城内半点风声都没有,所以公主私下对你示好,十之八九是她自己的意思。若想找到破局的窍门,关键之处,便是在这儿。”
钟知微三言两句理清思绪,而后又问了一遍:“公主为何看上了你?”
钟知微语气平淡,但她面上的鄙夷和不解,现在已经丝毫不做掩藏,几乎是把“荒唐,怎会有人能看上这家伙”写在了脸上。
贺臻瞥了她一眼,呛声道:“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还要你来干什么?”
钟知微无视他的话中带刺,继续冷硬发问:“那公主是何时开始对你示好的,这总该知道了吧?你仔细回忆,那之前你和公主可有什么接触?”
“大概,是上月下旬,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当时公主莫名其妙突然差人来送了东西。”贺臻前面似在思索,语速极慢,但提到钟知微的窘况,说话即刻通畅了起来,“对了,是在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扭伤脚之后,那两日我心情大好,还有点印象。”
“至于那之前的接触,完全没有。我和永福公主不过点头之交,往年宫宴上见过几面罢了,就算把这两个月都加上,我同她说过的话,也还没跟你说过的话多。”
”这等殊荣,不要也罢。“钟知微冷然嘲了一声,又接着问,“那公主的为人秉性,你可有什么了解?”
“说了点头之交,我怎么可能深入了解?”贺臻不耐挑眉,“你昨日大话说得倒是轻巧,什么你有办法,助我叫公主死心,怎么今天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光让我说了?若你办不到,趁早说出来放弃,别浪费我的时间。”
钟知微皮笑肉不笑:“若非你一问三不知,我又怎么会说不出来话?我问你答,别啰嗦。”
“坊间所传,永福公主自小便有佛缘,她九岁那年,为了给圣人祈福,自请在城内慈恩寺清修,一住就是整整三载,寺中与她有过接触的僧人,都大赞她性子单纯,大智若愚,非但自己福泽绵长,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福气。但是,这并不是事实对吗?”
静听着的贺臻,向钟知微投来看不清深浅的一眼,他声音平静:“是,坊间所传为假。”
“在庙中清修三年,等同于被流放三年,我不信永福公主是自愿去慈恩寺的,是不是她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遭了圣人厌恶?”
“是也不是。”贺臻点头又摇头,“你猜得没错,永福公主是被迫去的慈恩寺,但不是因为她犯了错,而是因为她病了。”
“病了?!”钟知微讶然惊呼,贺臻接着道,“永福公主九岁那年,因病入慈恩寺,此事为宫中秘闻,本就秘而不宣,再加上公主的病至今没能治好,这件事便更不可能外传了。”
“至于公主的病。”贺臻神色复杂,他顿了顿,颇有些意味深长,“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等你亲自见了永福公主,你就知道了……”
钟知微的青朴院紧邻着钟宅西边的外墙,为了防止盗贼,她曾特地命人在那面外墙上种了半墙的蔷薇。
她种下蔷薇之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有人会堂而皇之在她眼皮子底下攀上这墙头,而她还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任由他在自家院子的墙头上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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