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贺臻开口时,声量不但未小,甚至比往常还要大一些,钟知微毫不怀疑,这是足够院外的人听清的声量,果不其然,院外拍门的动静连同少年的喋喋不休声,霎时间消失了。
即便花要败光了,他们二人却也还是站在梨树下的,残余的梨香虽然敌不过刚开之时,但仍分外浓烈,这香味爱的人觉得清淡雅致,厌的人只觉腥臭无比。
这树她家中植的也有,她只知她该是不讨厌的,究竟喜不喜欢,她还真没有仔细思忖过,而现下是在树下不错,但她却还是无法分辨,因着贺臻抽身开口不过片刻,他喊完那话,便就又黏了过来。
去年梨花时节,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和贺家大郎君能够亲密若此。
神思恍惚,半梦半醒间,童家商行伙计的声音渐渐远了:“哎呦,米木匠,刚才的话听见没,跟你说了,你还不信!人家没出来打你就算好的了,赶紧走吧,别砸了你的招牌,还连累我们商行。”
由天明到夜幕,不过是一双手能数得过来的几个时辰。
但自钟知微喘息不得,奋力将禁锢着她的人推开之后,这数个时辰里,她是没再给他好脸色看了。
若是要再对没轻没重的那人,好声好语,和声和气,只怕她肿了好一刻的唇,都要跑出来叫冤。
烛影摇曳火光盛,贺臻翻箱倒柜不知在做什么,本就还憋着一丝火,他这窸窸窣窣的翻找声,听得钟知微越发烦躁。
钟知微本是在妆台拆着发髻,这下手里的发钗都不急着搁下了,她径直开口:“你在做什么?拆院子吗?”
她开口开得急,却不想,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贺臻也出了声,同样是问,问的内容却大相径庭:“那梨花木锦盒你放在何处了?”
第76章
今日二人袒露心扉才没多久, 钟知微自然不会把他这话想偏,道他要旧事重提之流,但蓦然间听着贺臻提起那锦盒,她还是怔了一瞬。
手一抬一松, 原本握在手中的缠枝银花钗, 被她搁在了妆台之上, 她移步往屏风内侧的檀木匡床而去。
在未大兴土木的情况下,这小院再如何修整,却也没法子使之变大,甚至因着贺臻添置的那些个东西,更显这正房内的逼仄。
一扇山水金箔屏风,分隔出了这房中的内外, 不过这用以障风的画屏,还阻隔不了贺臻的视线, 钟知微的一举一动,即便是在昏黄烛影之下, 他也瞧得清。
他眼见着钟知微挪开匡床床头的绢枕, 自绢枕之下, 又摸索出了那梨花木的锦盒。
她半坐在匡床内,扭身侧目朝外看了过来:“你要它做什么?”
贺臻起身越过那山水画屏,笔直走到了匡床前,但他未置一词, 并未回答钟知微的话,伸手就是要取那锦盒的姿态。
他都没给出回应来,钟知微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如他的意, 她眼疾手快,利落除了她足上的云头锦履, 稍稍后缩些许,便就携着那锦盒退进了匡床里。
“说来,你这封和离信,我还未亲自读过……”钟知微微扬下巴,开口时声带了几分揶揄。
尽管立在床前的男子,面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来,钟知微也全然当没看见,她低头打开手中锦盒的搭扣,取出了当中的那纸书信来。
字如其人,贺臻的字用笔肥厚,一手楷书,筋骨洒脱,只不过他这封和离书,前文与后文里的差异,却是不消细看内容,只粗略一眼就能扫出的。
前文落笔成文,还是字字斟酌,一笔一划不失遒劲严谨,但书至一半,便能看出行文之人心中的躁郁,显露在了那字上,一笔不苟的楷书竟龙飞凤舞,近似起了飞动飘逸的草书。
一眼扫罢全篇,钟知微的视线又移至了书信的开头。
她一面看,一面一字一句淡淡念出声来:“盖以伉俪情深,夫妇义重,幽怀合卺之欢……”
她念得不急不缓,面上虽无凉薄之色,但促狭之意却十足,好似是打定主意要借题发挥,不愿叫贺臻轻易翻过这一篇。
“须念同牢之乐……”念至此处,她稍稍停顿,抬眼欲要看看身前那人的反应,却不料,倏忽抬眼间,入她视线的,不是那人的身影面容,而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匀称的手。
思绪中止一瞬,迅即回笼,钟知微急急抬手,只欲躲开贺臻,不让他将她手中的书信夺走。
但她反应慢了一拍,即使躲避及时,贺臻却也还是捏住了这书信的边缘,好在她抓得牢,二人各执一边,原本坦开的书信,被他们二人的手遮挡住了大半。
他够着这书信又如何?左右他也夺不走。
钟知微轻轻哼了一声,她低头扫了扫可见之处,不过两眼就记住了书信之上的内容,她再度抬起头来,扬唇近乎是以挑衅的姿态,对着贺臻开口复述起来:“相隔之后,更选重官双职之夫……”
柳眉舒展,梨颊生涡,钟知微目不转睛,愉悦候着贺臻的反应。
他面上的无奈之色已消,堪堪一眼,他的情绪难辨,但随着钟知微复述的越来越多,他瞧不出什么异样的面色变了。
贺臻竟勾起唇,毫不避讳地回了她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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