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22
贺臻没有回话, 钟知微的视线,在他干涩的唇上梭巡一息, 她咬唇不做犹豫,扭身拿了湿润巾帕,躬身为他润唇。
钟知微动作轻,并未触着他面上其他位置,她巾帕下的那人,从始至终一动不动任由她的动作,他眼神空落落,直叫钟知微指尖发颤。
“为什么?”贺臻嘶哑的嗓子骤然发声时,钟知微刚刚抬起为他擦拭唇瓣的手。
他的声音一出,钟知微的手随即僵住了,她缓缓抬眸才发现,不知何时贺臻已将视线移至了她的面上,还不待钟知微回话,贺臻又再度开口:“圣意难测,朝堂诡谲,和我的物件有什么关系?”
他出声似笑似嘲,更似找寻不到归路的迷茫孩童:“如果大庸的军队足够强盛,那我们也就不必再怕北边生事了,可我和李渡献上飞火弩那日,圣人却什么都没说。”
“出自我手的每一样物件,我心中都有数,大理寺卿召我那日,我见着了他们所言的,那贼人所持的弩箭,他们问我,这弩箭是否泄于他人知晓?我什么都没说,因为什么都不能说。”
“我知道,那名字我若提了,就要陷贺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但说来实在可笑,原来有一日我竟也会因着恐畏张不开嘴。但我还是没想明白,圣人想削太子和谢氏的势,想要敲打贺家,他有千万种方法,可他为什么要选这一种?为什么?我想了一个月,至今也没想清楚。”
钟知微的手,早在贺臻谈及圣人名讳之时,便就不自觉蜷缩了起来,即便她不身处朝廷,但她也知,朝堂之变,若上面那位不首肯,是绝不会这么快就风雷激变至这步田地的。
她脑海中,忽地浮现起了,她那早已面目模糊混沌的父皇的身影。或许,站在高处的人,碾死一只蚂蚁,根本不会在意蚂蚁的心绪,又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立在高处,他们看得清人心,知道脚碾在何处最疼,才踩在七寸不给人丝毫喘息。
钟知微呆呆立在床畔前,她不知该如何劝说贺臻,更无法张口让他收声。
“我以前一直以为,物件就是物件,能够尽其所用,物件的价值便也就达到了,我做我的物件,也只就是我一人的事情,可原来,物件不止是物件,物件也会招惹是非,殃祸满门,哈……”
话到后来,贺臻面上的迷惘不复,他笑出声来,但从他的哑然笑声里,钟知微只觉无限悲凉,她凝望着于灯影中面色苍白的贺臻,紧攥的手心被指甲印下了深深浅浅的指印。
“为什么?为什么?还做来干什么,那我?”他眼里还是迷蒙雾气浓重,尤其当他垂下眼眸,喃喃自语时,连带他的语序也颠三倒四起来。
“贺臻,先不想了好不好?你身上还有哪里痛吗?大夫临走前,我问他要了麻沸散,若是还痛的话,就服一点怎么样?”钟知微在抿唇沉默了许久后,终是重又打起了精神,她松开紧握着的手,躬下身子,半蹲在床前,扬唇温声道。
贺臻没有回她的话,他口中喃喃自语着的,仍是“为什么”,而他的面颊,也不复方才的苍白,不正常地现了红。
钟知微蹙眉伸出手,探了探贺臻的额头,入手的发热滚烫,叫她忽然变了面色,而她伸手探进锦被之中,所触到的冰凉一片,更是让她旋即匆匆起了身。
医官走前,曾有交代,若贺臻夜间发热,乃是正常的,发热无碍,失温事大,因而夜间须得随时照看着他,莫要让寒气再入体。
房内的楠木碳盆都移至了床前,床上也又添了被子,按说已经足够暖了,可钟知微试着贺臻的手,却丝毫都未回温,只探他周身的温度,仿若他现在还仍在中庭雪地里似的。
一刻前,自贺臻口中而出的字字句句,还听得出思路条理,但现在,他半睁的眸子已然闭合,而他口中嘟嘟囔囔所言的,更是无论如何不成章法了,他烧得实在厉害,神智俨然不清,似是魇住了。
钟知微蹙眉坐到了床头,她轻声唤贺臻的名字,试图让他镇定下来,她的唤声没什么功效,但烧着的贺臻却不自觉往她这处靠了靠。
他冰凉的手裹住她的手时,钟知微怔了一瞬,而下一瞬,贺臻扯着她温热的手,如同取暖一般往面颊上覆,钟知微垂下眼睑,她在静默了一会后,默默起身除去外衣,入了床内。
被褥之外,明明已被烤得暖如春日了,但被褥之内,贺臻身侧却还是一片寒凉。
钟知微掀开被子进来的那一刻,尚在混沌之中的男子,不用钟知微主动靠近,他便不由自主便朝着热源靠了过来。
病中的人本就神智不清,一个源源不断发热,还不会燎人的暖炉出现在身侧,怎么可能能够抗拒?因而贺臻抱着她,抱得极其紧,他单手紧紧扣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肩颈处,二人几乎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钟知微最初还有些僵硬,但随着贺臻体温的慢慢回升,钟知微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之间,全是浓重的药味,但她却出奇并不讨厌。
她的手就搭在贺臻的脊背上,她没敢用力,只怕碰着他的伤处,几乎是相拥的姿势,贺臻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够有所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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