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Case11.双线并轨的真相(9)
琴酒悄无声息地扣着他的手腕,将手臂的角度往下压了压。
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唐沢裕的寒毛一瞬间全部立了起来,这样的姿势很容易令人联想起别的什么。他思维短暂地陷入滞涩,连带着后背都僵了僵,跟着琴酒矫正了几个姿势,身后的人才终于退了半步。
琴酒按了按他的肩,低声道:“专心。”
——这种需要极大专注力的工作,沉浸其中时,的确是一个放空头脑的好选择。
唐沢裕睁眼点射。靶标一动起来,他已经淡忘了刚才的事,漆黑的瞳孔专注异常,只倒映出前方移动的影子。最为老练的狙击手也不过如此,靶标秋风落叶般一列列倒地,最后一个目标倒下时,电子屏上的分数已经无限靠近了琴酒之前留下的记录。
唐沢裕松了口气,慢慢地活动手腕。
琴酒低头点着主控板:“之前的姿势不准,是因为靶标调整过,模拟向下的射击情景。”
这意味着靶标本身会向后倾斜,第一次的姿势当然不准。
唐沢裕拎过水瓶,有了第二次的结果,先前的分数他就不太在意了,闻言随口道:“比如从直升机上往下?”
“……比如从直升机上。”
琴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唐沢裕心脏猛地一跳,立刻回过头去,本能地从中读出了一种深长意味。主控台前的银发男人也看过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绕着他扫了一圈,随后才回到监控屏上。
唐沢裕心跳如擂鼓,想:应该是巧合吧?
他的确松懈了,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一句话说漏了什么。
空气莫名地安静下来,唐沢裕心不在焉地喝着水,手边却突然一阵爆响。他被吓了一跳,低下头,才发现塑料瓶的一半已经被自己捏扁了。
“……”
逃过一劫的另外半只瓶子被团了团,也扔进垃圾桶。
唐沢裕若无其事地说:“是不是该走了?”
说话间他转向升降平台,感应到有人经过,又一块屏幕亮起,唐沢裕才注意到这个设在靶场入口处的门禁。
刚进来的时候,琴酒就是在上面扫了一下,满场的电源才接通的。
当时唐沢裕只以为是个开关,走进才发现不对。门禁的屏幕其实是一个打卡系统,上面记载了每次出入的时间,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随后就停在上面不动了。
最下面一行的时间,与上一行相隔很远,是这次进入的记录。再往上的时间却挤挤挨挨,中间只相差一到两天,开头的日期很眼熟,就是自己失忆的日子。
他不在的时候,琴酒的一大半时光都是消磨在这里的。
唐沢裕宛如被定在那里,脚步一瞬间不动了。他不知道琴酒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只手绕过腰,轻轻地环抱在身前,唐沢裕下意识想调整,被低声说了一句:“别动。”
与此同时,琴酒的动作也停在那里,他似乎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唐沢裕渐渐出了神,身后守候着一个身影,这样的姿势其实并不陌生,他无意识地想:应该有一把伞。
——蜘蛛的幻术秀上,火灾报警装置被临空触发,满场交织的水流里,挡在他头顶的那把黑伞。
因为世界修正,这段记忆早已从别人的脑海里淡去了,消失了。他没有问琴酒记不记得,或许是一种掩耳盗铃,又或许只是司空见惯。他经历过太多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历史,在唐沢裕的记忆里,东京塔的一系列事件是顺理成章地发生的,前后逻辑连贯,有头有尾。
可蜘蛛的存在消失后,所有的一切随之发生更正,漫画增添了被读者吐槽成狗屁不通的剧情,原本与蜘蛛相关的记忆,自然也被覆盖的七零八落。
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世界让他们忽略了其中的不合逻辑之处,但他知道琴酒能发现。
就像现在这样。
唐沢裕没有问,反而提起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他说:“去旅行吧。”
“嗯?”
身后那只扣着他的手慢慢地伸进指缝,亲密得近乎色情。
唐沢裕打捞着零散的记忆碎片,被这个动作顿了顿,出口的话音有些上飘:“你以前说过的。去……东南亚、非洲、冰岛,”他漫无目的地阅读着记忆里世界地图上的名字,“等结束之后。”
一个不置可否的鼻音,然后他们就都停住了。
没有人说话,那只手一直维持着一个将他扣在掌心的姿势。
琴酒忽然说:“我记得我报销了一架直升机……”
这时提这个其实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唐沢裕莫名想笑,但紧接着琴酒又说:“……但实际上并没有。”
唐沢裕一慌神,这时扣着手掌的手却突然松开力道,转而捏住了他的食指,自上而下,不紧不慢摩挲。
琴酒似乎在叙述中落入了自己的思考里,保持着那个……下意识,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动作。热度渐渐下滑,从指腹落到指根,仿佛某种鲜明的暗示。
在唐沢裕终于无法保持沉默,想要开口的时候,琴酒才继续道:
“你看到的世界,是这样吗?”
第165章 Case11.双线并轨的真相(9)
……
不是的。
唐沢裕想。
他在那一刻感到一种山呼海啸般的深切哽咽。从咽喉深处上涌,一直没过泪腺,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忽然见到了海市蜃楼。他翻腕回握住琴酒的手,动作却停在那里不动了,归根究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挣脱他,还是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