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Case9.领域外的对决(14)
唐沢裕的夜晚属于自己,而当他回到了那片白昼下,一切的发展便不再受琴酒控制。他只能耐心地、被动地等待在原地,无论回来的人满载凯旋还是伤痕累累。
像耐心的猎手等待猎物,像被驯服的野兽安静等待着那个套上项圈的人。
可在失忆之前,唐沢裕会尽己所能地调和这个矛盾,也可以说,在安抚那只猛兽。
仿若一种无言而默契的潜规则,既然接受了他,那他需要容忍的就是全部,从厚重的等待与爱意,到照顾与无孔不入的掌控欲。
像那个被拿走过一次的翻盖手机,后盖里便从此一直留着一个24小时运作的定位器,而他们都对此心照不宣。
直到所有节奏被失忆打断,连同最后的那一个联系的枢纽。定位器被公安拿走时琴酒没有发作,因为远走的人不久后就会回来,积蓄的暴戾与烦躁却一直压抑在心底,只等待一个释放的契机。
超市中再度中止,深藏于海面之下的克制,终于撕破了伪装出来的那层外壳。
所有的情绪集中爆发,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如果真的想让唐沢裕放心,从一开始琴酒就会毫不犹豫地发送出那个【好。】,当他想要回信,无论是结账处的收银员还是抵在额头的子弹都无法阻挡。
可他却偏偏没有立刻回应这条简讯。
琴酒是故意这么做的。唐沢裕不知道,在他眼神显露出慌乱无措的一瞬间,一个说不清道不明、黑暗而隐秘角落,琴酒的掌控欲获得了某种近乎于代偿性的满足。
银发的男人微仰起头,感到抵在胸膛的手臂渐渐往上,环在自己脖颈。很久之后,那里才传来些许潮湿,夺眶而出的温热液体迅速在空气里蒸发了所有热度,变得冰冷而黏腻。
琴酒垂着眼,耐心将黑发梳理齐整,与此同时,心底却闪过一寸近乎恶意的念头。
——我想拥有的是全部。
喜悦也好,悲伤也罢,所有的情绪,都只能由我一人给他。
指节修长的手穿行在后脑的黑发间,手心的温度带来平稳且恒定的热量。唐沢裕的心跳随着这频率渐渐平复,他吸了吸鼻子,才得寸进尺地提出了下一句。
“不高兴的话你就说,不许闷在心里,”他闷闷地说,“……猜来猜去好累。”
一刹那琴酒的动作稍稍一停。或许那只是个停下的趋势,总共持续不到零点零一秒,却被唐沢裕敏锐地捕捉到,环在脖子的手臂无意识紧了紧,琴酒轻笑一声: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
“不够。”唐沢裕说,“再明显些。”
“……那这样?”
一只手掰过下颔,琴酒微偏着垂下头,轻轻吻在嘴角。这是个自浅而深的吻,从相守的温吞,渐渐显露出吞吃入腹的攻击性,相抵的呼吸凌乱而仓促,等到指节松开,唐沢裕的下唇已经充了层血。
琴酒的犬齿在上面咬了一下,才说:“这样够不够?”
——野兽失去了驯兽员,在荒野里狂躁地徘徊许久。直到熟悉的气息被重新圈进领地,这才终于餍足地蜷窝下来。
他也不知道这次的野兽能安静多久,至少现在的安抚足够了,以后的事情,可以慢慢再说。
他还有很多不能宣之于口的坏念头。
他会哭的。
初夏的城市里很少有风,即使起风的时候,车里也感受不到。钢铁的躯壳构成一处密闭的、只属于两人的空间,只听见车顶的绿荫摇晃起来,铺天盖地的哗啦声响。
好像那不是一棵树,而是层叠的摇曳林涛、和无边无际的遥远海洋。
滑落的泪水也像海,涨潮的海浪也不过如此。来自宇宙的宏伟巨力将数千万吨的海水翻涌着抛向沙滩,一次又一次的点吻里,琴酒微微侧过头,清楚地听到心底的浪涛拍击在崖石上,撞碎成无数的银白泡沫。
然后,晃动的树冠随退潮一并平静下来,几片枯叶落在车顶,他知道,夏天来了。
第121章 Case9.领域外的对决(14)
火锅店。
因为位置距离警视厅不到半个街区,这里自然成为了许多警察下班聚餐的去处,小小的店里从没有缺过生意。而今天的后厨则格外忙,难得接到了一个大单,为了容下这浩浩荡荡的二三十号人,老板亲自撤掉了隔在两间包厢中间的屏风。
地板的榻榻米被重新洗晒,阳光的草木香与食物的香气交织混合,共同构成了这场热闹的底色。
推着小车的侍应生走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即使将火锅店两个最大的包厢合并,与里面的人数相比,这片空间依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中间的火锅滚着热气,咕嘟咕嘟的白烟冉冉上升,酒过三巡,在场的警察们已经有几番耳热,里面都是经常来火锅店的熟面孔,侍应生已经基本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只有包厢的外侧角落,一个背影似乎有一点陌生。
他的话似乎不多,很少参与到桌上的话题里,偶有的三言两语却存在感十足。
侍应生端着托盘上前,余光不免多留意两眼。包厢里温暖、拥挤而嘈杂,他上菜的脚步被挡在中途,搭在肩头的灰格子围巾便回过头,唐沢裕笑了笑:“给我吧。”
暖黄的灯光里,他侧脸白皙坚硬,像质地上佳的玉石。
侍应生愣了两秒,连忙慌神道谢,唐沢裕平静地接过他手里的和牛片,拨了一半到中间的火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