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从晟口中这位封公公,是自小跟在萧平衍身边的内侍,叫做封禧,如今已是内侍监的总管事,寻常朝臣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萧平衍遣他出宫来探望,在外人看来,是极重视沈裕的意思。
沈裕微微一笑,而后回头瞥了眼容锦。
容锦虽还没彻底明白缘由,但被沈裕意味深长的目光这么一扫,下意识上前两步跟上了他。
沈裕一反常态,毫不遮掩地扶了她。
等见着那位面白无须,莫名叫人觉着皮笑肉不笑的“封公公”,容锦终于回过味来,明白沈裕怎么就肯在人前示弱了。
封禧是带着赏赐旨意来的,苏婆婆得知后立刻就令人备香案,又火急火燎地叫长风去伯爵府将沈裕给请回来。
但沈裕压根就没在伯爵府多留,长风才出门,他就已经回来了。
封禧搁下才喝了一口的茶,取出圣旨,特地道:“陛下说您有旧疾在身,就不必跪了。”
沈裕笑道:“岂敢。”
说着,便撩了衣摆,规规矩矩地跪下去。
封禧看着,脸上笑容愈盛,这才用那尖细的嗓子慢悠悠地宣了圣旨。
左不过就是那些套话,沈裕这些年听了不知多少遍,磕了个头,演完了这出君明臣贤的戏。
封禧放了圣旨,又令小内侍们捧了赏赐挨个给沈裕过目,意有所指道:“听别院下人说,沈相今儿是去了伯爵府?”
“祖父身体不济,前几日特地遣人送了信过来,说是要见一面。”沈裕由容锦搀扶着起身落座,神色自若,“总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这是自然。”封禧的目光从容锦身上掠过,在她那破了的唇角稍稍停留,随后又看向沈裕,“还望沈相恕罪,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裕掩唇咳了声,从容锦手中接过茶盏,这才开口:“你说。”
“您应当知道,江南一带下了足有半月的大雨,以致堤坝决堤,洪灾泛滥。”封禧觑着沈裕的反应,“折子雪花似的递来京城,圣上为着此事废寝忘食,饶是如此,还惦记着您的病……”
容锦听着,总算是有了头绪。
圣上他叫人送了这么多赏赐,不是真惦记着沈裕的病,而是催着他早点回去办差卖命的。
但无论是荀朔还是颜青漪,都曾提过,沈裕应当静养。
容锦不着痕迹地看向沈裕,只见他皱了眉,仿佛当真不知江南洪灾情况,语气中带着些诧异:“竟这般严重吗?”
若换了旁的朝臣,此时已经为圣上的惦念感激涕零,忙着表忠心了。封禧被他这反应噎了下,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话,愣是没能说完。
沈裕如今这样的身体,不易劳心劳力。
容锦原以为他是真听进了大夫的叮嘱,打算修养,却不防他紧接着又话锋一转:“那就劳公公回圣上,我明日便回去。”
当年沈裕带着赫赫战功回朝,萧平衍为彰显仁德,纡尊降贵陪祭沈氏祠堂,告慰三军,更是许了他不少“特权”。
如今疑他惫怠,又不好收回当年的旨意,只能叫人这般隐晦催促。
沈裕便顺水推舟应下。
他还有许多事要做,确实不能再多歇息了。
容锦绕了腰间的穗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意味着沈裕在别院的时辰会少许多,真到忙的时候,兴许还会直接宿在官署。
届时,她就不必再寸步不离地守着,也能出门了。
第26章
知道沈裕要中断休养,回去上朝、当值后,容锦得以长舒一口气,像是在连绵数日的阴雨天后,终于盼来了一丝和煦的日光。
因此,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服侍时,也没半点沉郁。
依着旧例,每日的早朝是卯时开始,朝臣们皆是天色还漆黑如墨便得起来梳洗,匆忙赶赴皇城外列队等候。
像那等家中清贫,住处离得远的,便得再早一些。常常是只能揣些干粮,又或是路上买些炊饼等物果腹。
若是在冬日遇着寒风雨雪,更是受罪。
像沈裕这样身居高位的,倒是没这种烦忧。
毕竟别院离皇城不算远,有马车遮风挡雨,厨房更是早早地备好了餐食。
只是因尚在病中,昨夜又未曾歇好,难免精力不济。
容锦先依着沈裕的吩咐,沏了盏浓茶,而后才取了朝服,服侍他穿衣梳头。
以沈裕的官职品级,官服是紫色。
这种颜色很挑人,尤其是于男子而言,相貌寻常的撑不起来,相貌好的又易显得轻挑,不庄重。
容锦还未见过沈裕穿朝服的模样,抚平衣摆,系好玉带钩,理好腰间的玉佩、绶带后,打眼一看,也不得不承认这衣裳很衬他。
他天生一副好相貌,如今更显得面如冠玉,垂着眼的模样清清冷冷,像是冰雪捏成的人。
下一刻,这如圭如玉的公子撩了眼皮,冷不丁地问了句:“有什么高兴的事?”
容锦动作一僵。
她自问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哪怕心中雀跃,也克制着未曾流露半分。
着实不明白沈裕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攥了,轻声道:“奴婢看着,公子的身体情况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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