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日后我会来索要
她那时很累。
“你叫什么名字?”
“傅冕钊。”
冕①,帝王的礼帽,专指皇冠。
钊②,长也,便是望着他能长久稳坐家主之位。
“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定然对你寄予厚望。”
傅冕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他没对季明烟的问题进行回答,反而岔开了话题,“季大家,晚辈今日来,是想商议学费。”
他一直自称晚辈,这是季明烟没有想到的,他说商议学费,季明烟才想起来,她的新徒儿也姓傅,是傅家的人,傅懿柔。
不得不说,这傅家人的名字当真一个比一个吉利。
“嗯,你说。”
“古大家曾用过的文房四宝。”
学习书法的,几乎没人不知道古大家,那个书法疯子,亦是书法天才去,他对近现代华国书法有升华之大作为。
“这礼物太过贵重。”
“与其让它珠玉蒙尘,不如让它享伯牙子期之乐,成人之美。”
季明烟看他如此真诚,实在不好再拒绝,加之,她心里也隐隐期待古大家所用过的文房四宝。
学习书法学到一定的境界,无人不会对古前辈如此狂热。
“我定倾囊相授。
但,真正的正道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不能保证她一定会在书法界大放异彩。”
“晚辈自然知晓,但求季大家倾囊相授。”
谢淮希有些错愕,拜师学艺很少有像傅冕钊这样做的,给足了诚意,给足了尊重与重视。
常有来寻季明烟拜师的,但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真诚。
从他了解的来看,傅冕钊虽不是娇娇的生父,但他对待小姑娘事却无比认真。
很难想象傅冕钊那种地位的人会和寻常人家一样,对子女上心,对教导子女十分重视。
谢淮希的心里平白添堵,有些烦躁。
他回想了许多,的确,没有人会和他的生父一样,从他出生起就消失匿迹,接近二十年了,他们从未见过彼此。
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看到傅冕钊为这件事特地来拜访时才会如此躁动。
但这点躁动,已经很难干预到他了。
走过“人曾亭”这一遭,谢淮希已经明白,只有不受主观意识上的约束,才能走好自己的路。
只是移开了眼,谢淮希便注意到了他整理好的海南黄花梨木食盒,之前就想着要送回去,没成想,等人家自己登门拜访了,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留好季明烟的联系方式,做完该做的,傅冕钊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他将手中的黑色小礼盒送到季明烟床头的柜子上,弯腰时,在她耳畔耳语。
谢淮希听不太真切,只听到最后两个字“勿念”。
勿念什么?
第三十四章 日后我会来索要
起身时,傅冕钊恢复常态:“季大家,时间不早了,晚辈这就辞去,您好好修养。”
“眠眠,送客。”
未等谢淮希了然,他便起身送傅冕钊下楼。
这次戴好了口罩和帽子。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雪还在下。
它已经下了好些天了,让南方朋友们从最初的高兴激动到怨声载道。
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了,踩在上面还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
傅冕钊见风雪没有平和下来的趋势,想到这位小公子从小就体弱,出声制止他:“外面风大,谢小公子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闻言,谢淮希又抬腿,逆着小雪走到傅冕钊面前,伸手将食盒递了过去,“之前想起来要还,但是忘记了。”
傅冕钊接过食盒,嘴角含笑,“谢小公子还真是……”
“好记性。”
他嗓音微哑,语调偏低,带着轻讽,让谢淮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辩驳。
这话,就像是南方冬日的小雪,轻轻柔柔的,但就是能让你感觉到与往常不一样的冷。
“嗯。”反驳不了,就承认吧。
他说话时,脑袋轻微一点,从傅冕钊那个角度看过去,显得格外柔和。
乖得过分。
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不浓烈,但就是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走了。”
傅冕钊收回视线,在风起的那一刻转身。
谢淮希望着他的背影出神,风吹散了方才微妙的氛围。
“傅先生!”看着那人即将离去,他近乎急切地唤他。
“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我还想再说一遍,谢谢你今晚带我去‘人曾亭’。”
解我之困,谓我无忧,指我以正道。
谢淮希一直知道他父亲的身份是一个迷,每次他问起,季明烟都选择性地回避,只告诉他——等日后,你长大了,你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他日日夜夜期盼着长大,期盼能够见到自己的父亲,可是……
在他最需要父亲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出现,在他和季明烟受到伤害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就连在他躺在鬼门关被医生判定为“将死之人”时,他也没有出现过。
到后来,他便不再期待了。
将那颗年幼的赤诚之心封于心底,将那个未知的人抛出自己的生活。
但季明烟还是想着那个男人,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