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痛苦的起源地228
看到那张熟悉至极的脸时,钱曲步这才幡然大悟,真的是贺洲,是他印象里的那个贺洲,不是同名同姓,这里躺着的尸体,真的是贺洲的。
浑浑噩噩的他浑浑噩噩地听着法医描述贺洲的伤势。
法医说,贺洲身上中了十余道划伤,但只有两处致命伤,第一处在背部,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椎的大刀砍伤,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他还说,那个时候贺洲应该还没断气,现场推算死亡时间,莫上青的小弟冲锋在前,死的最早,而最后一个断气的莫上青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只有胸前有一处捅伤,一击毙命而亡。
莫上青倒地的尸体手里握着一柄匕首,上面沾染的血迹正是贺洲的。那里隐蔽没有监控,警方根据勘察还原现场,贺洲单刀直入,杀了数名打手,最后捅死莫上青的时候不幸胸口也被刺中一刀,距离心脏位置极近,地上的血脚印连续到了大路前五十米左右,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倒地休克死亡。
大路旁的小道,人烟稀少,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即便那时还有呼吸和意识,也撑不到别人发现他并且送他前往医院。
还是第二天环卫工人在附近上厕所才发现贺洲尸体的。
有人小声跟钱曲步说,其实警方都知道贺洲犯了故意杀人罪,从医院出来搭车到这附近,监控什么都有,记录得清清楚楚,不能因为死的那几个生前无恶不作就能扭曲事实。要是贺洲没死,这种恶性事件根本藏不住,当然贺洲这副样子就没打算自己能活着出来,死刑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两边都不是好人,最后以社会闲散人员互殴致死判定此事了结,摆明了就是不想再管这样的事,真相没有意义。
这是钱曲步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么?对钱曲步来说,有意义,有很深的意义,是他极为需要的意义。
钱曲步签完字领走贺洲前,有个年纪尚轻的警察突然在无人的转角叫住了他。
他说:“其实我们在贺洲手机里发现了一段文字,这是我拍下来的照片,手机已经当作物证交上去了,可能会没有保留,我知道这样违反纪律,但影响应该不大。”
到底是年纪轻,容易心软。
钱曲步沉默地看向警察的手机,第一张照片是贺洲死亡的地点,他趴在地上浑身是血,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这是贺洲,恐怕他也认不出来。
警察滑动到后面的照片上,这才是警察想让钱曲步看的。
钱曲步认得出来,那是贺洲的手机屏幕,九宫格干干净净的,没有输入法皮肤,聊天界面一片洁白,没有背景图片。
唯有几个字出现在聊天框里,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
贺洲说:生日礼物,我已经送了。
他们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下午,他拜托贺洲给他买晚饭,他说想吃加了五香条的沙茶面。
贺洲回了个表情:中指。
后面就是他早上问贺洲,你在哪儿,没有回应。
钱曲步突然想,不会再有回应了,以后永远也不会有了。
领着贺洲的尸体回到云山馆,这一次他不需要担惊受怕,不用担心那些人会出现杀了他,因为这个威胁已经被贺洲去除了。
帮贺洲清洗身体化妆换衣服的时候,钱曲步面容麻木,他从没想过自己干这一行有一天也会给贺洲服务,还是没有报酬的那种。
有很多次他擦除掉贺洲脸上的血污,缝好那些伤口,他看着贺洲的脸还会有瞬间觉得,贺洲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但寂静的房间里,永远只有一道孤独的呼吸声。
已经快要记不清什么时候遇见的贺洲了,只知道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很难相处不易走近,水泥封心浑身带刺。相处久了才知道,贺洲面冷心冷,但拨开表面的冰霜,里面那层还是热乎乎的。
他只是不懂表达,不愿表达,不奢求表达。
譬如他回到家真的鬼使神差查看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发现里面一分钱没动过,他住院花的这些钱,吃饭抽烟用的钱,都是贺洲出的。
贺洲那么说,无非是让他自在好过些。
看到贺洲没发出来的那一句话,仅仅一眼他便了解了贺洲的意思。
这么多年贺洲没有正儿八经地送过给他生日礼物,每次他过生日贺洲还都来蹭吃蹭喝完全没有一点亏心感,虽然都是钱曲步自己主动上赶着请的,但他偶尔还是会在贺洲面前吐槽怎么会有人不肯破费一点儿。
他不知道贺洲有没有记到心里,这么多年始终如一他也渐渐习惯了。
可没想到这一次,贺洲送给了他一个大礼,把这些年欠的全都还干净了。
却是用命还的。
钱曲步前面一直没哭,是后来头七把贺洲从冰棺里挪出来,看见那副熟悉精致的皮囊渐渐变得枯萎时才哭的。
就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相信了贺洲真的死了,之前只是一直睡着。
他一路上老泪纵横,眼前模糊不成样子,想要亲力亲为才发觉今天自己状态实在不好,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搬动贺洲送进火化炉里。
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是他在云山馆的同事帮忙做的,他期间只挑选了一个骨灰盒。
他从贺洲的店里挑了一个放在最中央的,贺洲曾说那是镇店之宝,价格最贵,不知道会有哪个冤种来买,结果不曾想现在店主人自己给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