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浸淫在动画世界的老头，还很喜欢在作品里面绘制中古蒸汽时代的动画家，感觉自己来到了魔法世界。
　　荆小强内心忍笑，平静的过去找主管拿工作进度表查看。
　　除了地面的歌舞中心大剧院，荆小强就是在这上面花最多心思，《不可能的任务》已经全面结束送到HK去洗印做最后编辑，然后要送到花旗由蒂姆编曲配乐，《太平轮》则接近收尾，《古墓丽影》还没胶转磁，所以最近大量设备都在算游戏画面，缺活儿咯。
　　那就尽快把《赎罪》拍起来，这部戏可以有大量电脑后期的战争场面。
　　而且荆小强有了个新点子，可以把安宁爱脱的特点跟战争场面结合起来，不火爆都不可能。
　　正在脑海里勾勒那曲线怎么能把观众吸引住，宫老头终于走过来，像受伤的野兽般喘着粗气低声：“能……给我解释下这个制作原理吗？”
　　他的三观肯定都被颠覆了。
　　如果他看过的那段持枪女探险者的动画，是用这样的电脑做出来，现场甚至都看不到一个画者的存在，他们这些动画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荆小强偷笑，不惊吓怎么拼缝呢：“看过《侏罗纪公园》吗？”
　　老头儿点头却又摇头：“那种制作出恐龙的技术很了不起，但最后的故事配不上这种技术，甚至不如你在游戏动画里表现的那段……”
　　荆小强内心哎哟，您这么高的评价。
　　脸上不动声色，带着来到旁边一台最大的21寸嗦尼特丽珑柱面屏显示器前：“实际上我们的技术跟《侏罗纪公园》如出一辙，首先是为电影特效服务，这是一种技术手段，本质上是为了让动画师能把精力都放在创作形象跟细节上，至于怎么让平面画稿动起来，那是电脑的事情……”
　　调出这台最新款的奔腾处理器电脑上工程文件，从《太平轮》的开场船头画面，到《不可能完成任务》的面具变脸特效，甚至还有《杀手不太冷》最后让阿诺在爆炸中的幻影。
　　这也是电脑工场每次都会向参观团队、视察领导展示的画面，基本上看过的人都会叹服不已。
　　原来电脑已经可以做到这样子了，好多人说电脑了不起，可平时看见只能打个字，原来这才是电脑真正的威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电脑工场也算是个各界做科普的最佳展示场合。
　　可老头儿凑近仔细观察，片刻后得出结论：“技术上很了不起，但还是没表现出足够的美感，可惜了这么好的技术……”
　　荆小强虚心求问：“譬如说？”
　　宫老头娓娓道来：“就譬如说这个摘下面具的动作，人在扯下面具的时候会有片刻黑暗，眼神一定会有变化，而且充满警惕跟迅速的凌厉，所以头部一定会有个反向扯开的动作，这样才能尽可能快的扯下面具，从动态角度来说也会显得更有戏剧性……”
　　荆小强仿佛看到了在跟录音师争一个节拍前后抢不抢的中森，小日子这种较真的劲头用到艺术打磨上，的确更容易出精品。
　　也就怪不得宫崎峻手下部部电影都是神作。
　　值得学习。
　　虽然他是把这当工业品，大概齐的保质保量保成本完成就够。
　　但如果一部电影的每个细节都打磨得尽善尽美，最终的确更能呈现出让人惊叹的佳作。
　　宫老头还是拿那段震撼他的动画来对比：“持枪少女这个时候身体胸部的颤动，就很符合当时的戏剧性……”
　　唉，说来说去都还是这。


第981章、有一份工作，才能活下来
　　所以荆小强重新展示《古墓丽影》过场动画的工程视频以后，老头儿简直大失所望：“这叫什么动画？”
　　可他脸上表情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愤怒，兼而有之吧。
　　原来也不过如此的松口气，又或者你居然骗我跑这么远浪费这么多时间！
　　显示器上的朱迪，穿着打扮绝对没问题，却是在绿幕前几丛砍下来的人造灌木堆里翻滚跳跃，然后热带雨林、古墓废墟露出来的边角，全都是后期添加！
　　更别说DUANG、DUANG、DUANG了，运动内衣哪怕填了不少东西，她也没这天赋。
　　实际上完全可以到柬谱寨去实地拍摄，然后再绘画感的后期制作。
　　但荆小强觉得反正都要做后期，懒得拉人马过去，节约成本就在隔壁的绿幕前面拍了就是。
　　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叫杜若兰来当替身……
　　算了，不撩专心做事的妹子。
　　总之就是糊弄学研究生，也就在自己特别擅长熟悉的范畴能认真点。
　　但面对动画大神的指责，一点不脸红：“您看这个电脑机箱上的标志，英特尔的Pentium处理器，这是第一代，按照电子芯片的发展规律原则，每隔十八个月运算能力提高一倍，所以每隔一两年就会推出能力更强的新一代处理器，只需要五六年的时间，就十倍于现在的能力，再过十年就是数十倍，请记住，这是第一代处理器，这个领域刚刚开始……”
　　点开的就是《极品飞车》过场动画。
　　如果说《古墓丽影》是靠美女造型吸引玩家，赛车游戏本身就具备超强的机械美感。
　　而初期的电脑动画对表现金属、玻璃材质又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那辆具备太空船一般星际美学的丰田222D跑车，风驰电掣的迎面疾驰而过，然后来个甩尾漂移的慢动作镜头！
　　无论是交错瞬间的车身斑驳锈迹、破损还是有机玻璃开孔的赛车车窗，质感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头又双手撑在膝盖上目不转睛，语速喃喃：“了不起，了不起的技术，依旧糟糕得要命的细节制作！”
　　荆小强在旁边的电脑上给他展现打开的工程文件，可以随意翻滚的赛车建模，指定的运行轨迹，然后渲染计算成视频文件……
　　“所有的电脑制作原理都一样，给出第一帧的样子，再给出最后一帧的结束，中间运动细节都由电脑计算，现在僵硬得只能做金属机械，你看我们都不敢做地面溅起来的尘土飞扬，计算机运算力不够，越是轻柔漂浮的东西越需要巨大的算力，但您从拿起画笔的第一天就能画出生动灵活的线条吗？还不是一点点学会掌握，电脑也是这样，而且它的学习能力不但很强，每过一两年就强大几倍，关键是，它永远不会累，永远不会老……”
　　宫崎峻愣住。
　　这是荆小强后来知道关于宫崎峻的著名梗，每过三四年他就会退休，却又因为无人担纲做好动画片，或是不满意接班人做的东西，又复出开始工作。
　　一直到八十多岁，隐退、复出搞了七八回，还在第一线自己亲手画稿。
　　而实际上过去十年才是宫老头最高产辉煌的十年，四十三岁才真正凭借《风之谷》奠定大神地位的他，去年刚宣布第二次退休……
　　相比荆小强的歌唱事业，画动画是极为枯燥熬人的苦差事，一秒十几张的画面都得一张张绘制，更不用说画面中的五颜六色都得一笔笔添加。
　　人的精力终究有限。
　　荆小强最后打开绘图软件随手演示：“我当然希望能跟您还有玖拾让先生合作游戏，但不合作也无所谓，祝愿您未来能做出更美好的动画电影，这只是我作为半个同行对您的一点点建议，越早使用电脑参与分担工作量，您才越早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到讲故事和人物细节，您最擅长的这些打动人的地方，仅此而已。”
　　数位绘图板已经有了，两年前迪尼士的《美女与野兽》就是大量运用CG手绘技术的尝试品。
　　成为首部奥斯卡最佳提名的动画电影。
　　虽然这年头的绘图板还没那么强悍的手感、笔触，但已经能通过软件实现大量类似笔触手绘的功能。
　　当然这东西还很罕见，荆小强也是跟迪尼士打交道才知道他们已经有这“保密的高端技术”，他当然是马上问陈薇羽，果然花旗建筑师行业才是主要用户，几年前就开始用于CAD制图，现在已经算是发展到高阶版本，所以重金搞了两套最贵的回来。
　　一套交给舞美专业那边有兴趣的教学揣摩，这边就纯属做演示，没有任何专家水准。
　　荆小强也对这种没什么精确压感的电子笔没兴趣，只能简单的勾画、换笔触、选颜色模拟绘画。
　　但电脑软件最基础也最强悍的恐怕就在于，从第一个操作，到最后的结果，都能一步步取消重复，随时能从某个阶段半途开始，电脑不会烦不会闹情绪不会吃喝拉撒，只要熟练掌握了这种工具，就会如虎添翼。
　　很好笑，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荆小强就无比拒绝电脑，固执的远离这种歪门邪道，现在却去劝说五十多岁更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大佬。
　　所以他也不多说，算是替全世界爱好宫老头作品的影迷助力，哪怕早一天用上CG技术，也能让老头儿的艺术创造力减轻负担，没准儿还能多出两部好作品呢。
　　老头儿不知道看见过这玩意儿没，只呆呆的看着荆小强无意识的在屏幕上划拉勾勒。
　　他还是有点美术基础，画个U，然后左右画耳朵，两点眼睛，Y型口鼻，再绕着这个画电话线一样的卷曲羊毛，包教包会的绵羊正面照就活灵活现了。
　　属于以前抖舞蹈女友们开心的小花招。
　　老头儿忽然开口问：“你是怎么看待动画的，只给孩子看的很随意小儿科吗？”
　　荆小强就笑了：“你这是送分题，稍有智商和情商的都不会回答是，但作为一个戏剧学院读了快特么八年的专业人士，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动画就是电影，动画是艺术，可以讲述华丽而复杂的故事，很多时候人们看动画，只是因为它真的比很多真人出演的影视作品精彩，因为在优秀的画家手中什么样的演技都能画出来，还不会塌房，知道什么叫塌房嘛，明星演员在粉丝们心目中就是一座神圣而美丽的房子，如果明星出现一些负面新闻或是曝出恋爱的消息，那么意味着粉丝们这所‘房子’倒塌了，动画不会，哪怕过一百年，巴斯还是那个勇敢而无畏的少年……”
　　那是宫老头自立门户之后的第一部电影《天空之城》的男主角。
　　几年前，这部电影上映，却堪称折戟票房，就挺尴尬。
　　可跟星仔那部大话西游一样，当初上映的时候也扑街得要命，等二三十年过去，同期那些高票房畅销电影已经销声匿迹，这两部扑街货却弥久常新，成了文化符号跟永远的经典。
　　宫老头笑起来，很温暖很有童真气息的那种：“好吧，我答应你会试试看电脑能做什么，当然更主要是我对你讲述的那个故事很感兴趣，有种我很熟悉的情节发展感受，能给我讲讲你准备怎么做这个歌舞剧吗？”
　　哦，那就是荆小强的专业啦，而且这言下之意他还是听出来，可以合作呢。
　　毕竟还是这个故事太有趣迷人了。
　　笑着跟老头子脱了白大褂跟鞋套出来，却看见外面已经等了好多师生，杜若兰骄傲又闪亮的带头：“我们这半个多月的演出很好很成功！”
　　她已经尝到哪怕就算不依靠荆小强，也能自信独立绽放光芒的喜悦。
　　荆小强也回报大家：“《雪原谷》歌舞剧团队在东京的演出也非常成功，所以接下来就是我们又要创作新的剧目，填充歌舞中心，更要带到东京，带到百老汇去展现我们的风采！”
　　他出差，大家都记挂着的，更是看潘云燕带回来一叠照片，只有拓展得越大越成功，大家才有越多的机会去看世界。
　　自然是欢欣鼓舞。
　　当然也有不少人好奇的看旁边花白大胡子老头，荆小强就带着一起到隔壁的排演厅，简单给宫老头讲解下绿幕的作用，就在大家一片仰慕他说日语的目光中，让大家试试这个场景……
　　走到角落的立式钢琴边开始弹起那首吸引玖拾让的《油屋》。
　　充满谐趣欢快的曲风，马上就带动大家开始下意识的摇头摆手……
　　这就是荆小强带给汪茜，再逐渐普及到沪戏舞蹈系更是歌舞剧专业的招牌课程。
　　不再是那种强调程式化的舞蹈套路，而是闻歌起舞，听着曲子自己去感受节拍、情绪、情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挖掘内心最真实的表达欲望，展现出来。
　　这就是现代舞的核心艺术特征，动作、难度、技巧甚至都不是终点，情绪跟表达才最重要。
　　等到荆小强用日语唱起那劳动人民自嘲调侃的歌词：“剩下的只有人生啊，只有那沉重疲倦的人生而已啊……”
　　有去过焦盆表演的，就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标准东瀛小调的味道。
　　像杜若兰那样刻苦学习外语的更能领会剧情。
　　把袖子全都撸到手臂上，翻起手掌模拟穿着木屐的碎步舞蹈动作。
　　在港口剧院可没少看焦盆演员表演练习这些传统舞技。
　　整个排舞厅立刻变成热闹非凡的模样。
　　宫老头站在那，仿佛已经看到《千与千寻》里面那座油屋澡堂喧哗待客的样子。
　　激动得到处摸口袋找纸笔想记录下灵感。
　　唯有潘云燕站在边角，冷静的拿着相机拍下这个载歌载舞的场面。
　　荆小强的教学新闻也可以见报。
　　于是在整个场面中显得格格不入，荆小强瞥见，就决定最后再努力尝试一把。
　　让这妮子来演千寻……
　　看她能不能明白千寻的主题：有一份工作，才能活下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