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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歆添补货品的手一滞,又泛起笑,说:“是吗?”
陈周杨颔首,正要答“是”,却被关歆抢了先。
“那就让他自个儿来跟我说。”唇边的笑散得快,眼底都凉下几分。
陈正民下午就来了电话,关歆赶巧在帮供应商卸货,瞟了眼手机不稀得去接,直接切了静音,任由它在屁股兜里震。
陈正民不依不饶,断断续续拨了八九次,震得关歆半边屁股都麻了,方才接通。
“歆歆忙着呢?”陈正民的声音和缓,夹着几分亲昵,没半分久等的不耐。
“嗯,刚忙着点货呢,”关歆吁了口长气,似刚忙完后的疲惫模样,又亮起嗓子佯装疑惑地问:“您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你这话说的,”陈正民沉下声音故作严肃,他说:“爸爸给你打电话还需要挑时间、选理由吗?”
关歆脚尖碾着碎石子,干笑了两声,没应话。
陈正民没让谈话冷场,继续照例关心了几句,绕了个大圈,最后才落到正题:“奶奶想你了,晚上来大院吃饭,成吗?”
关歆没吭声,心里直发笑。
陈正民听她久久未答话,移开手机看了眼,又“喂”了好几声,问:“歆歆,是不是信号不好?晚上回大院咱们一家人吃个饭,好吗?”
关歆张口正要答,电话那边就夹着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关枝华那女人使坏,不让她来我们这边?”
音色老态却尖利,是个老妇人。
“妈…”陈正民捂住收音筒,时高时低的争论夹杂着电流声传到关歆耳朵里。
关歆直接将手机搁到一边,不再去听,指间机械地整理收银台里的零钞,按钞面大小一张张摞好,等到电话里连着响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才重新接到耳边。
陈正民拖着调子唤了几声“歆歆”,待她应了后又劝慰了几句,他说:“今天不回大院了,咱们去璟颐吃好吗?我们歆歆不从小就钟意那儿的菜色嘛。爸爸好久没和我们歆歆去璟颐吃饭了,咱们今儿就去那儿。爸爸想我们歆歆了…”
柔声细语,姿态很低。
关歆听得心口猛的一酸,她捻着拇指上的倒刺,直到撕出血珠才答:“好。”
约定六点璟颐见,挂完电话陈正民就定好了包间,把包厢号发了过来。关歆确认后跟关枝华交代了下,关枝华没说多话,就留了句“晚上不着急回来,店关半天不打紧的。”
陈正民定的包间挺大,不像三四人吃饭的阵势。
果然,正如关歆所想,这顿原本四人合聚的便饭,已不知何时演变成了众人赴宴。
陈正民是独子,是家里的幺儿,他上头还有三位姐姐,簇拥而来的正是这三位,外带她们各自的丈夫。
一张圆桌,十人围坐,正正好好。
她们拉着关歆的手,轻抚她胳膊,左右夹击,嘴里说着的,都是些顶好的话。
姑侄之间,阔别再见,肉眼瞅着,分外亲厚。
她们只字不提关歆母亲。当初离婚,关枝华不仅带走关歆,还要去了一幢房子。虽过错方是自家弟弟,但依旧在她们心里埋下根刺。再到后来,她们的父亲,那个六级老干部去世之后,家里失了以往的荫庇,原有光景不在,她们心里的怨怼将那根刺磨得越发尖利。
“陈歆…”
出声的是曹秀英,陈正民的母亲,叫的是关歆。
曹秀英作为关枝华前婆母,心里对她的芥蒂更深。不单是关歆改姓这一件事,更让她介怀的是——在儿子第二桩婚事也不得善终之后,她拉下脸面,劝说关枝华和陈正民重归于好的事。
她认为关枝华一直独身带着关歆,是有很大机会说和成功的。她万万没想到关枝华不仅没如她意,姿态还摆得高高,对于她的提议,更是嗤之以鼻。
曹秀英退休前在国营厂当了几十年的主任,从未触过这般霉头。她也自此不再亲热地称呼关歆小名,每次都要将“陈歆”二字念得字正腔圆,以此谋取精神胜利。
她将三个女儿挥去,让她们坐回原位好生吃饭。她紧贴在关歆身旁,说一些贴己话,无外乎还是那些拉拢之意。她希望孙女能与自家走得更亲近些,举止也就不免更小意了些。
之于曹秀英的这些亲昵,关歆微哂,借着夹菜的动作拂了去。她夹了一筷子小炒黄牛肉,服务员力推时介绍十八秒快炒,标榜鲜嫩多汁。但此时吃在关歆嘴里,却没尝出那般滋味,嚼了两口,硬吞了下去。
一旁的曹秀英,脸霎时沉了下去,她端了端身子,正欲敲打几句,注意力却被关歆左手边的陈正民夺了去。
他正启封着一盒五粮液,皇冠圆锥的瓶身正从透明的包装盒里取出,他面前摆放着五个分酒器,看架势是席上的五位男士人人有份。
“民民!”
曹秀英两指在席面重扣,神色震厉。
陈正民出生于家里父亲仕途正盛之时,自小备受宠爱,无论内外。他混了个师专文凭后,就承了母亲衣钵进了那家国营厂。不过那时已不再是国营厂,那家厂子早在八零年代之初完成了改制,在曹秀英等一批实干家的带领下闯出了新天地,推出了可与国外品牌抗衡的国民日化品牌。
当时国家基建公路、铁路还尚处于发展中阶段,港口在城市经济发展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郢城当时就凭借着那座洋码头,成为了全国主要货物集散地,也促进了日化厂将本土的日化品牌销往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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