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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一对一服务,并没有过分殷勤到让关歆感觉不适。关歆应和她两句,她就陪着多聊两句。关歆埋头吃着,她就划拉会儿手机,短视频的声音也只有她一人能听清,不会喧闹,就够逗她一人乐。
关歆正吃着串海带,搁在桌边的手机,突然连着响了三四声。她斜眼一瞟,全部来自于微信。她停下筷子,划开手机,发现消息全来自于房东所在的租房群。
房东在群里问续租的事,关歆合租的两位室友皆纷纷回复——不租了。
关歆眉头紧蹙,直接切到只有她们三人租客的群里,首先敲了个问号发过去,紧接着才发送文字“不租了?”“不是说好一起续租的吗?”
连发了三四条,似石头落水,并没人答。
关歆又私聊和自己关系稍亲近些的室友 Tammy,语气缓冲得更平和些,问其因果。
Tammy 秒回了她消息,一句话拆成三四段朝她微信里蹦,连发了四五条,还没说到重点。
关歆直接拨打语音电话过去,口头询问。
Tammy 说是合租的另一位室友提的,说和男友最近聊到了婚姻与未来,决定先同居试试,看是否能包容彼此的生活细节。
“那你呢?”关歆试图挽留 Tammy,问她:“她不租了,我们再找个女孩子也不算麻烦,你是怎么想的呢?”
关歆和她们合租了近两年,三人关系虽谈不上亲密,但彼此相处还算融洽,遇事有商有量。最让关歆不舍的是那套房源,户型方正,两居改的三居,三个房间大小一致,房费分摊下来,单价比正规的三居和两居都要便宜许多。
“我…”Tammy 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语气无奈,说:“我准备回老家了。”
关歆没想到她是这个想法,一时哑住了口。
“你知道的…”Tammy 自己继续说:“我家里人一直就想让我考回老家,去年突然双减,苦撑了一年多,感觉真的撑不下去了……”
Tammy 是江苏人,她曾说过这套理论——在江苏,考上公务员为大孝,教师编和医生次之。她常自嘲在她老家不孝有三,无编为大,像她这种没编制还漂在北京的,就是家族里最大的逆子。
“淦!”她突然又骂道:“和苏州那帮人内卷就算了,山东人还要来凑一脚热闹,像打游击一样先打江苏。”
关歆闻言,不免也跟着笑出了声。
山东人的考公热情的确可怕,他们能根据考试时间,把江浙沪津轮着先考一遍,然后再考山东及其他省份,考上哪个算哪个,只要有编。
“可是…”Tammy 沉下嗓子,又说:“这样随大流,为了稳定而稳定,真的就是正确的决定吗?”
Tammy 问着关歆,更像是在发问自己。
她本科时就在兼职家教,毕业后很顺利地入职了头部教育机构,至今从事教培工作近六年。家人常言都是教书育人,还是在学校里更稳妥些。可 Tammy 工作中得到滋养的是教研时的自主权,和机构里更为开放、不拘泥于形式的行事风格,以及同事之间思维碰撞产生的化学反应。
她是自由的,这都是她所贪念的。
20 年春节,网课普及至每家每户,教培行业突然出现井喷式的蓬勃发展状态。在其他行业萧条的情况下,Tammy 这类在业内小有名气的讲师,薪资在猎头那儿翻了几倍,几个追赶风口的新兴机构都在高价抢人头。
也是在那个春节,Tammy 爸妈首次没抱怨她工作。原本以为,在这个趋好的走势下,教培行业的朝阳会持续照耀着她们,父母也会渐渐接受这份工作。却没想到在去年,一路高走的 k12 竟在没有任何预兆之下,被拦腰斩折。刚完成暑秋续报的 Tammy,突然被告知——她失业了。
Tammy 教学经验丰富,离开机构后,手上还有之前一直跟随的学生,他们私下跟着她继续学,直至今年中考。送完这批学生,经家长介绍,Tammy 手上添了几个学生,但收入大减,与以往远不能比。自己苦撑了一年,前段时间和家里通话,父母并没有苛责她,平心静气同她分析当下局势,希望她还是能够回家。这次没有争吵的通话,让她一下就屈服于了自己的软弱,坚定的心也就此摇摆。
面对她的疑问,关歆思考良久,还是寻不出最佳答案,她只能顺着 Tammy 现在的决定说:“先顺着大环境去你觉得最安妥的地方吧。等到大环境好转,还是有机会再做选择的。”
年少不经事时,常以为自己如小说里的主角一般,遇事能力挽狂澜。蹉跎几年,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时代里的一粒沙,是记在主人翁之后没有姓名的“一众人等”,是不惜一切代价里的“代价”。
时代设计了所有人,面对无法抵抗的洪流,人们都只能逆来顺受,唾面自干。
“谁知道能不能考得上呢。”Tammy 自嘲,声音却逐渐轻快了起来,心里的那块石头好似也没继续压着了。
关歆同她说笑,继续闲聊了几句,又想到什么,直言问:“你那个表妹呢?她顺利入职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租住你的房间?”
Tammy 的表妹也是家里一“大逆子”,填志愿时就不顾家人反对,自己坚持选择了信息与计算科学专业,拒绝家里规划的道路,一门心思留在北京。她当初面试那间自带国家荣誉光环的企业时,为了通勤方便,曾借住过她们租屋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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