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祭祀
“我收下了,”她冲他笑着,一只手抱着铜盆,另一只手轻抚去头顶的花瓣,“阿申,你可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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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既白在自己如鼓点般的心跳声中醒来,张眼,却发现自己枕在阿申的膝上,脸颊被他的灵体沁得冰凉。
“让我陪你晒太阳,自个却睡得像头猪,是拿我当靠榻了吧?”阿申摇着羽扇,从上方睨眼看他,神色冷峻,和梦中的木讷蠢钝的模样全然不同。
东方既白猛地直起身,目光撞进他的眼中,促声道,“那个盆子......”几个字出口,后面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讲了,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心乱如麻。
“小白,”阿申看着她嘴角未干的涎水,轻蹙了下眉,“你梦到什么了?从晨起一直睡到午后?”
第五十六章 祭祀
东方既白不知该从何说起,那离奇的梦境,究竟是她日有所思终成一梦,还是预示着某种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联系,她不得而知,更不好意思向他求证,于是只能佯装镇定,“昨晚一夜未睡,也不知怎么的,闭上眼就不省人事了。”
说罢,也不等阿申回答,便起了身朝院外走去,到了门口,才回头看向他,声音中却仍留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山君,我忽然想起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做,这就.....这就先下山了。”
话音没落,人已经上了林径,转眼间,背影就消隐在随风飘摆的柳条后头。阿申本还想叫住她,羽扇抬起,却又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摇了摇头,回首看身后那间窄小的内室,目光所掠之处,偶泻几丝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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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碧山脚下时,东方既白还在回味着方才那个怪梦,想着想着,脑海中便浮现出阿申藏在树后的那张木讷老实的面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东方姑娘,何事这么好笑,也说来与我听听。”况尹正斜倚在一棵树下,身旁站着两个小厮给他扇风,现看见东方既白的身影,忙撇下那小厮朝她迎去,嘴角噙笑,面若春风。
东方既白刹住步子,疑道,“公子是在等我吗?”
况尹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装成是偶遇,可还是被姑娘给识破了。”
东方既白在心里轻喟:这“偶遇”未免也太刻意了些,一面又想起梦里的阿申的窘态,顿觉这一南一北的两个人着实是傻到一处去了,唇角便又泌出丝笑意来。
“姑娘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总是......在笑。”况尹从旁侧瞅她,见她摇着头否认,又道,“姑娘要到哪里去,我陪你一起。”
“我......”东方既白本还在踟蹰,现在听他这么问,心里却忽然笃定了,“我想去祭拜爹娘,”她看着况尹惊诧的脸,垂下目光,“他们就在河滩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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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日暮,香烛的烟被风吹得飘向一侧,与河面上那些终年不散的雾气融在一起。
东方既白抱膝坐在一堆滩石上,看着那白烟袅袅,一言不发,更遑论磕头跪拜。况尹见她沉默至此,倒是心急起来,却也不敢相劝,只自己掀了衣摆,在香烛果盏前跪下,轻叩一首后,双掌合十,默道,“请二老保佑东方姑娘此生顺遂,福运无边,多谢多谢。”
说罢,轻扯了一下东方既白的袖口,小声道,“东方姑娘,你也说几句话给你爹娘听吧。”
东方既白看着那香烛寒笑,“劳烦公子带我告知,说请他们无需牵挂我......”说到这里,又觉这话实在是讽刺,便摁住话头,拍干净掌心的泥泞后,从滩石上站起来。
“这便走了?”况尹见她起了身,也连忙站了起来,观其面色,终是没有多劝,只走到她近旁,故作轻松地一笑,“我送姑娘回碧山吧。”
两人一起沿着河滩向前走了几步,东方既白回头望向香烛的三点红光,犹豫片刻,轻声道,“况公子,有句话我还是要再同你讲一遍,此事牵连甚广,其中多涉古怪,所以,所以这些日子,你还是少同我接触,省得引火烧身。”
说罢又忙加了一句,“我并非故意找借口疏远你,”她想起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柔声道,“我也希望你福运无边,远离祸患。”
“我懂。”况尹的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模糊,眼睛里的光却是灼亮的,他笑,微微点头,“我听姑娘你的便是。”
东方既白舒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卸下,正想着要不要就在此处与他道别,目光却无意间瞥到不远处,匍匐在砂石上的一团黑影。
影子方才明明在动,仿佛被风吹得翘起了似的,可当她望过去的时候,它却停下了,像一匹缎子,纹丝不动地贴在河滩上。
东方既白心中起了疑,快步走到况尹身前,一只手摸进衣襟,掏出三张涂了朱砂的道符。
况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住,屏着声,大气也不敢喘出一口,在夜色中胡乱寻找着让她戒备的东西。可是他看了半晌,却仍没瞧出任何异常,于是伏低身子,冲她耳语,“姑娘,到底......瞧见了什么?”
话音未落,两丈外忽然腾起一团影子,被河中飘来的雾气笼着,辨不清是人还是别的。与此同时,东方既白将手中三道黄符同时抛扔出去,道符如锋利的轻刀,刺破白雾,全数贴在那影子身上。
“女儿,是我呀......”
雾气消散,只余几声呜咽,在原地弥久不散,像是从滩石中生长出来的一般。三张黄符随着影子的消失轻飘飘落下,被石缝中的河水浸湿,上书的朱砂溶化,仿佛一滩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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