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刑
“山君他问我要了一块砖头。”况尹自语着,眼中堆满疑惑,“就是一块普通的青砖,筑墙用的,我自然应了,命人凿下送给了他。”
青砖?
东方既白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件旧事来:当时,她按照阿申的吩咐,从平遥用一箱银子换了那只洗手盆回来,她很是忿忿,念叨这亏钱的买卖也只有阿申这只冤大头会做,没想,他不仅不气,反而告诉她,他还曾用十颗夜明珠,换了一块砖头。
东方既白眨眨眼睛:阿申口中的砖头,应该就是况家的那块砖吧,只是在况尹的叙述中,阿申是一文不花骗回来的,怎么后来,他却又说是用十颗夜明珠换回来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正迷惑着,却见山头紫雾散去,一个白影立在爬满苍苔的石阶上,刚开始只是个虚影,后来才一点点现出实形。
“阿申。”
东方既白站起来,况尹听见她的声音,起身,疾步朝阿申走去。
“山君,”他想问那邪祟可是被超度了,却看到阿申握在手中的羽扇和身上的白袍,斑痕累累,还有被撕扯的痕迹,他一怔,抬头,“山君......可还好?”
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东方既白已经走了过来,将阿申仔细打量一番后,她转脸冲况尹一笑,“天色不早了,主君还是早些回府吧。”
言下之意便是在送客,况尹又怎会听不出来?于是点头应着,与二人道了别,领了那一队小厮匆匆下山去了。
见他们走远,东方既白方才回头去看阿申,哪知身后却早已没了他的身影,她拧眉,忽听到不远处几声鸟雀的低鸣,像是在召唤自己一般。
东方既白转身朝那方向走去,看到一只雀儿站在那株老柳上,低头,拿一对闪着黑光的眼睛瞅着自己。
第二十五章 刑
东方既白见雀儿站在柳稍,吱喳吱喳叫得清脆,心里猛地一惊,她看它,“莫非你就是......”
“柳雀。”
残垣中有人替她回答,东方既白转过身,见阿申仰躺在一块缺了角的巨石上,头偏过来一点,也去看那只站在柳稍的雀儿。
“它听我吹柳叶,不仅不逃,还在一旁合奏,不愧是本山君的柳小百。”阿申笑,顺手捏了根柳叶放在唇边吹奏,还是那鬼哭狼嚎般的调子,听得东方既白差点吐血。
可那雀儿却如他所言,跟着叫了起来,清脆悦耳,比阿申的吹奏强出百倍不止。
东方既白看那雀跃小鸟,“它......就是柳雀,柳雀就是柳小百?”
阿申轻笑,“十六年前小百被砍断,便修了人道,它觉得做人最好,无论如何想要那六欲七情中走一遭。后来,历了这八苦九难十劫,她便不愿做人了,宁愿当一只雀鸟,无心杂念,自由自在。”
“它真傻,非得经历这一遭才看明白......”
东方既白小声说着朝阿申走去,看他的脸,他的衣服,他的扇子,叹了口气,走到深处的残垣断瓦中,在里面摸了半晌,拿出三根比手指头还粗的香来。
她将香点上,轻轻吹了口气,待燃烟散去,飘向碧蓝的天空,这才重新走回阿申躺倒的大石旁,弯腰将三根香插进湿润的泥土中。
“灵体损伤成这样,为了超度这些冤魂?”她见阿申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扬眉,脸色舒缓下来,轻声问出一句。
阿申不答,只闭着眼养神,东方既白站起身来时,看到不远处的石阶上铺着一捆竹简,绑线没有系好,散开了一截,上面几列,依稀抄录着人名。
她走过去,拾起竹简在膝头摊开:果然是名字,写满了长长的竹牍,毛笔墨书,笔迹顿挫老辣、苍劲有力。
字如其人,东方既白斜睨了阿申一样,见他阖着眼,便从头将那些名字逐个看下去,果然,从中发现了两个名字:展尚、采邑。她伸手去摸那两个名字,触上冰凉的竹片,想象着杏花台冰冷的墓室,心不由一点点沉降下去。
“瞧出什么来了?”阿申不知何张开了眼,侧躺,手枕着胳膊朝她虚弱一笑,“死盯着,快盯出洞来了。”
东方既白被吓了一跳,压下窘态,“这些人,山君是一个一个地超度的?”她接着朝下看,在最后一根竹片上,看到了柳雀二字。
阿申努嘴,“可累死本君了。”
东方既白寻思着:竹简上的名字大概有两三千,无怪他将自己困在山头七天七夜,用自己千年的道行和功德去超度亡灵,其间,还是不免被他们深重的怨气所伤,可是阿申,你费尽心力,就是为了救赎滕玉公主的灵魂,让她不为这些因她而死的人所累?
她攒眉:阿申这老鬼生平最喜两样东西,一是钱,二便是功德,所以在世间辗转千余年,只敢惩恶,却从不敢烧杀抢掠,甚至连他最爱的消遣——鞭尸,都只敢寻那恶人的骨头。
可今日,他却不惜毁掉自己大半功德,来救赎一个灵魂。
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摇头,被阿申看到,边嗽边问她,“东方既白,你在这故作高深,给谁看呢?”
张懋丞的魂瓶不知何时从柳林中骨碌了出来,在一旁尖着嗓子附和,“就是,在山君面前还敢装大尾巴狼呢。”
东方既白飞出一脚,把魂瓶重新踢入柳林,转头冲阿申笑,“这老儿,死了比活着的时候话还多。”说罢眼睛瞟向下方,踟蹰着,不知该不该将那句藏在心里多时的话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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