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客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用力缩进被子,心底默默叨念:是他杀了你们,与我无关,若是索命,便找他去,莫来寻我。
可她没想到一语成谶,更没想到这报应竟然报到自己身上来了。
柳雀收回思绪,定睛望向徐之颜的棺材,想象着里面被砍得七零八碎腐烂发臭的尸身,以及那柄被收进棺内的雁翎刀,心头发憷。
就在这时,棺面上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柳雀正在惊悸中,冷不丁吓得惊嘑一声,朝后退出几步。
可捂着胸口喘息须臾,她才发现方才不过是映在棺面上的她自己的影子,然而当她抬头望向灯台时,却看到里面的火苗比方才小了寸许,似有熄灭之势。
柳雀痴望那火苗片刻,脊梁骨上猛地窜出一股寒意,像被一条毒蛇狠咬了一口:怪不得从醒来她就觉得心跳快得有些失常,头也昏昏沉沉的,她本以为是脖子被人勒伤所致,现在看见那愈变愈小的火苗,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会被憋死在这间墓室的。柳雀曾听别人说过,许久之前,有些帝王会将建造王陵的番匠封在墓穴中,为的是彻底封死他们的嘴巴,不让王陵地址外泄。而这些番匠,就会在自己亲手建造的地宫中活活憋死,变成帝王的活祭。
现在,她岂不是也成了徐之颜的活祭?
柳雀不甘心,她已经两次绝处逢生,绝不能在最后时刻前功尽灭。
于是转头朝前室的方向走去,脚踩着被长明灯映得斑驳的地面,扶着微潮石壁跨过横陈的尸体,跌跌撞撞来到墓道前。
墓道不长,柳雀一眼便能看到前方紧闭的墓门,她甚至能看到门上的铜钉,被灯火照出斑斓的色彩。柳雀想那两扇门一定是被锁死的,即便没有锁住,她又如何能在泥土夯实的地下将门推开?可到了这一刻,纵然只是渺茫如烟的希望,她也只能用力抓住,毕竟这是她在绝处能做出的唯一的选择。
然而就在她迈着一点点坚定起来的步伐走向墓门的时候,身后藏室、主棺室和前室的灯火却接连一盏盏地灭了,她感觉到了,回头时,正好看到火光从地上那几张死灰般的脸上滑逝,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死人拖回他们的归处。
柳雀的呼吸遽然紧促起来,她本来以为墓室中的空气即将被耗尽,故而油灯才会熄灭,可迟滞半晌后,却发现墓道中那三盏长明灯并没有灭掉,虽然不甚明亮,却依然微弱地强撑着,在地砖上拉出怪异的三条人影。
可......墓室的灯火为什么会灭掉?柳雀想不明白,不过当她听到一阵怪异的“咯吱”声时,心脏却骤然悬空了。
因为这声音像是某种木质的东西发出来的,带着一点木头受潮后的钝感。
她想起虞城这二十多天都是阴雨连绵,徐之颜的棺材虽然为了闭潮上了九道生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块霉斑,惹得夫人狠发了一顿脾气,好在最后顺利封棺铆钉,才没有耽误落葬的时辰。
可是现在......
柳雀强压下愈发短促的呼吸声,屏息聆听着:咯吱......咯吱......
是木板挪动的声音,还有一股子腐朽味儿,虽然掺杂着浓郁的香料的味道,却还是钻进了她的鼻子。
“吱呀......”
一声响动之后,声音忽然消失了,仿佛沉入了水底。柳雀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到了:有什么东西,从徐之颜的棺材中钻出来了。
第二章 来客
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时,况尹捡了只斗彩三秋杯朝窗外丢去,没丢中那来呈报的小厮,反而砸中了回廊上他养的那只青羽赤喙的鹦哥的鸟架,弄出一院的沸反盈天。
院中一众婢女小厮被主子的起床气吓得不敢再发出半点动静,可当况尹穿戴好出来时,脸上愠色却已经消失无踪,只看着地上伏着的那个小厮道,“何事?”
“主君。”小厮虽还不敢抬头,声音却是平静的,因为自家这位主子的脾性他是了解的,况尹虽然不时脑袋犯浑,摔盘子砸碗,却没有一次真正把人弄伤过,只会和银子过不去,所以家奴们表面上对他恭敬,却没有一个人是从内心深处惧怕他的。
“主君,有客来访,”小厮慢慢抬起头,脸上表情略显怪异,“是表姨太太家的人。”
“表姨母?”
况尹锁起眉毛:一月前,他表姨母徐氏带着一家上下前来投靠况家,况尹念她丧夫不久,家中田产又被那好赌的小儿子徐永康输掉了大半,心下怜悯,便收留了她,辟了间院落给她们主仆居住。可据他所知,徐家人已经全部安置过来了,怎么现在又有人找上门来?
可转念一想,即便徐家有人找来,又何必他况尹亲自招待?若此等小事都要他本人过问,那他这个家主当得未免太过劳碌。
小厮看出况尹脸色微变,着急着分辨:“本也无需您亲自接待的,只是......只是陪同着一齐过来的是拱卫司的指挥使沈茂林沈大人。”
况尹心下一惊:沈茂林可是御前的人,他怎会陪同徐家的人一齐过来?
还没问出口,便听那小厮又道,“来的那位徐家人,是当时生殉表姨老爷的一个妾室,名唤柳雀的......”
况尹闻言先是迟滞片刻,忽然心头便滚过一阵惊雷:既然已经殉葬,怎么又到自己家里来了?更何况,表姨夫是半年前入葬的,整整半年,人不早已经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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