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做鬼
“不用,”柳雀垂眸看那几样菜式,笑起来,“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旺儿听了这话,心里愈发打起鼓来,垂手立在一旁,也不知该笑还是要怎样,只盯住桌上那只白烛,不敢动弹。
柳雀见他身子僵紧,便又笑了一笑,拉了张凳子出来,“你也陪我用一些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
“小的不敢,”旺儿听了这话,早吓得神魂俱乱,连连躬身颔首,“这是小的的一点孝心,小娘自己享用就好。”
“看来你对你们家夫人的孝心是所剩无几了,”柳雀看着那些荤食,眼波一动,复又在凳上拍了一下,轻道出一个字,“坐。”
旺儿不敢不从,只得颤颤巍巍坐下,见柳雀拿出一只空碗放在自己面前,忙伸手接了,却不小心触到她的手指,冰凉的,直钻心底,惊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不用怕我,我又哪里算得上矜贵的,不比夫人,”她说着夹起一块鱼放进旺儿碗中,示意他吃菜,“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不过老爷垂怜我,让我多过了几天好日子罢了。”
旺儿将鱼送进口中,鱼肉鲜美,他却如同嚼蜡:他觉得面前的柳小娘像换了一个人,以前的她泼辣张狂,心里一点不如意便要闹得人尽皆知,可是现在......
旺儿掀起眼皮去看烛影下的柳雀:他不知她在想什么了,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善解人意,可是,旺儿却觉得这个柳雀不似以往那么鲜活了,那个活生生的柳雀似乎随着一场殉葬死去了,现在出来的这个,他不认得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砰砰直跳,夹了几口菜吃下后,慌里慌张站起身来,赔笑道,“小娘慢用,小的吃饱了,就先退下了。”
说完便转身要走,哪知手腕被柳雀捏住,他倒吸一口气,遂一动也不敢再动。
“我要你陪我用饭,是有缘由的,”柳雀在他身后轻声细语,脸色却突地变了,“这几日我总能听到怪音,有的像婴儿啼哭,有的像鸟儿啼叫,忽远忽近,有时我觉得它就在床边,可睁眼的功夫,它便飘到了窗外,像是故意不叫我看到似的,”她瞪大眼睛,看向已经吓得面色苍白的旺儿,“最可怕的是夫人走的那一晚,丫鬟睡死了,我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你猜,它像什么?”
旺儿舔着干燥的嘴唇,嗫嚅一下,没发出声来。
“像是送葬时的挽歌,”柳雀嘴唇微翕,眼神飘忽,似是在回忆那晚的情景,“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稍踟蹰。”
她说着,桌上的烛火不知怎的跟着飘动起来,将她的脸染得迷离,像是陷在水波下面一般。旺儿被吓得魂不守舍,嘴唇哆嗦几下,颤声道,“小娘或是听错了也未可知......”
“怎会?”柳雀朝他抬起脸,眼中惊恐摇摆着,“旺儿你听,它现在就在外面呢。”
“哪有......”他下意识回了一句,下一刻,却听到门外一阵极轻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挲着,带起堆了满院子的柳絮。
“会不会是外面那个东西杀死了夫人?”柳雀捉紧旺儿的手腕,低啜,“现在,它又找上我来了......”
外面的柳絮被一阵风吹得翻滚起来,隔着窗纸,那些飘动的絮花便化成了黑夜的影子,朝窗口扑打过来,簌簌作响。
旺儿看着絮花飘零,慢慢垂头,再抬起来时,神色却全然便了,像换了个人一般。
他嘴角含抹怪异笑容,摇头道,“小娘,杀死夫人的那个,不就在这间屋中吗?”
柳雀一怔,方想说什么,手心里却一凉,低头,看见被自己抓住的手腕竟变成了白陶,凉如古玉,婉似霜花。她眉头紧簇着抬起头,看到“旺儿”的脸时,冷笑着松开手腕。
“你不是旺儿,”她依然笑着,美目中却凶光毕露,看向面前那具陶人。
陶人面相丰润却神色呆板,双眼无半点神采。它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握着一根长戟,也是白陶制成,枪尖和风刃被烛光照得灼灼发亮。
“你是那丫头带进来的。”柳雀暗暗咬牙,回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道姑,她看向自己时目光平静如水,却没想,那小丫头心里早已拿定了主意,趁人不备,留下了这只执戟陶俑。
俑是殉葬用的明器,所谓同类相吸,入夜,陶俑便嗅着自己的气味跟过来了。
念及此,柳雀又一次望向陶俑,只见有微光镀上了它空洞的眼睛,而它,也在光起之时,举起手中长戟,朝柳雀的胸口狠扎下来。
柳雀侧身躲过锋利的枪尖,可那俑人灵活异常,枪尖在空中转了半圈,又一次插向她的脖子。柳雀“啊”一声,伸手抓过桌上的食盒朝俑人扔去,趁他躲避之际,飞快奔至前边推开窗户。
第九章 做鬼
外面是被晚风吹得如海潮一般翻滚的柳絮,扑面而来时,柳雀扶住窗框大声疾呼,“俑人杀人,天师救命。”
张懋丞的身影出现在茫茫天地间,黄色的道袍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手持斩鬼剑,奔至窗前,轻跃进房,四下扫一眼后,便看到了那只面容古怪、眼神空洞的陶俑,于是冷笑道,“三清铃大作,果有妖物在此。”
柳雀藏在他的身后,怛然失色,指着陶俑道,“天师,这妖物杀要妾,他说,他要杀尽徐家人,一个活口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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