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桃花照玉鞍_分节阅读_第58节
因此,十几年来北境也算相安无事。
直到七年前,北戎二王子几乎杀尽了兄弟姐妹,成了北戎王指定的继承人。
二王子嗜杀成性,残暴不仁,又早就觊觎大裴。五年前那场仗,便是他纠集了北戎各个部落,于一场冬雪后,向顾家军发起突袭。最后,北戎虽然败了,顾家军却也付出惨重代价。
自那以后,雪重,几乎都成了北戎南下的信号。
北戎年年故技重施,不过到底是被五年前那场仗伤了元气,再没凑齐过那般黑云压城的阵势。
顾灼想起二王子那张脸就觉得来气。北戎每年都打不赢,自然抢不到东西,却还每年都锲而不舍地来试,就像是看大裴不顺眼,即使占不到便宜也要来找找不痛快似的。
是以,每年雪后,顾家军中都枕戈待旦,格外警惕,今年也是。
不过今年冬天,不知是二王子终于头脑清醒了一回,还是别的什么缘由,总之这几场雪后,北戎都没有什么南下的动静。
顾灼也是因为最近的这场雪,才一直不敢离开军中,等了有六七天才在今日回来幽州一趟。
此时,听见顾川说“十万火急”之事,顾灼脑海中唯一的猜测,便是北戎南下,北疆又起战事。
傅司简也明白“十万火急”的分量,几乎是在顾灼要起身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坐起来下了榻,将她的鞋子拿了过来。
两人用了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着,顾灼便率先推开门出去,见了立在门外的顾川便问:“何事?”
顾川抱拳道:“姑娘,京城的人回来了……大事。”
这倒是出乎顾灼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会是军中之事,谁料想竟是京城。
只是,京城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她听出顾川话中的意味,这事怕是不方便被傅司简知晓。
顾灼只能用力紧握了下傅司简的手,便抬腿朝空旷处走去。
这事情实在要紧,就算远离了傅司简和暗卫,顾川也仍旧谨慎得很。
院中的几盏石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一簇一簇地散出朦胧温暖的光,并不似房中那般昏暗。
傅司简只瞧见顾川跟上去后附耳对顾灼说了些什么,她便猛然皱起眉头,面色也不太好看。
小姑娘的嘴唇翕动了下,像是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
她听完顾川的回答,抬步就朝着院门走,走了两步停下——
转过身向他跑过来。
裙摆摇曳,地上的雪被拖行扬起,在灯下晶莹翩飞又寂寂落下。
她投入他怀中,伸手抱紧他:“傅司简……”
剩下的话,顾灼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她不舍得与傅司简分开,也愧疚能够陪着他的时间那么短。
她总是让他等,一等便是大半个月。她总说她会回来,却只回来这么几个时辰便又要离开。
傅司简理解她的责任使命,理解她的家国天下,从来不会让她为难,她才更觉得愧疚。
就如以往每一次分开,她只能用力地抱着他,却无法给他任何归来的承诺。
男人环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最后,却也只是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温柔吻在她鬓角:“去吧,我等你回来。”
顾灼从他怀中退开,抬眸定定地看着他,想将他更深地刻在心底。
其实也只有一瞬,她便再不敢耽搁,转身离开。
傅司简便看着他的小姑娘匆匆地消失在院门处,发髻上还插着那只白雁玉簪,展翅欲飞。
他舍不得她,却知道戍边卫国保境安民在她心中重于一切。
他欣赏她,他爱她,他不会拦着,也不想让她有什么负担。
只是到底没能与她解释完粮饷的事,也没来得及与她说自己的身份。
不知京城出了何事能让她这般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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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傅司简就知道了。
夜阑人静,只有北风呼啸。
急促的敲门声甫一响起,傅司简就睁开眼,随后便听见暗卫明显有些慌乱的声音:“王爷,京城急报。”
傅司简倏地坐起身,冲着外面喊道:“进。”
暗卫进屋后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面色沉重:
“王爷,皇上中毒,昏迷不醒。”
第46章 回京
傅司简听见这话心下一沉, 当即就站起来,眉头皱得死紧:“何时的事?”
“三日前。”邵东将得到的消息一一汇报,“有人给王府送信, 信上写的是‘皇上中毒乃户部尚书长子和魏太医所为’, 邵西派人进宫查看,正巧与来王府的禁卫碰上。”
“禁卫说皇上昏迷, 让玄卫给王爷传信,小九从京城出发前, 邵西已经将户部尚书长子和魏太医拿住, 还在查其他可疑之人。”
傅司简的声音像是从寒冰中沁过,带着刺骨的冷意:“魏太医、尚书府?”
太医院负责裴昭的身体康健, 最容易近身,也最容易动手脚。因此, 入太医院者皆需身家清白, 且随时会被玄卫探查是否与哪家大臣来往频繁。
如今倒好,户部尚书长子勾结魏太医给裴昭下毒, 玄卫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
邵东听见王爷压抑着怒气质问的话,头垂得更低。
王爷先前专门吩咐过,让京城的人上点儿心, 保护好皇上, 谁料居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皇上中毒, 的确是玄卫的失职。
邵东从不觉得,在北疆在顾姑娘面前温和儒雅的王爷当真就收起了在京城时的凌厉气势。
就如此刻, 他在冷凝可怕的威压之下动都不敢动:“王爷, 没保护好皇上, 玄卫甘愿领罚。”
又硬着头皮继续汇报:“邵西已经通知羽林军将京城出口全部封锁,禁止任何人出入, 皇上昏迷的消息不会传出去。”
“那顾家的人是怎么把消息送到幽州的?”
邵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王爷的话是何意。顾川所言“十万火急”想必应该就是皇上中毒之事,那顾家的人必然是在羽林军行动之前就离京的。
他忽然有一个猜测,小心翼翼地说出口:“属下觉得,给王府送信之人可能就是顾川所说的从京城回来的人。”
傅司简已经穿好衣履,将枕下的信收进怀中,抬步朝屋内简陋的桌案走去,沉声说道:“起来吧,小九人呢?”
“属下让他去找小五了,估计很快就回来。”
邵东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时,抬头扫了一眼,见王爷正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些什么,看着甚是平静,像是又恢复了这些时日一贯的温润。
他却知道,只怕此时,王爷将那下毒之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
皇上是王爷唯一的亲人了,若是真的……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没多久,小五和小九就过来了:“王爷。”
傅司简头都没抬,冷声吩咐道:“你们二人留在北疆继续查案,书房里的东西处理一下,别落在别人手里。”
片刻后,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了笔,将写好的东西折起来封好,递给小五:“你送去将军府——”
说到这里,傅司简闭了闭眼,才觉得自己真是因为着急而昏了头。
将军府的人没见过小五,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他。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还是将这封信拿给钟先生,托他送去将军府给顾姑娘。”
“是。”“是。”
傅司简又看了一眼桌案上那幅没完成的画,小姑娘蹲在地上挠着旺财的下巴,抬头巧笑倩兮地看他,那是在军营时的事。
他终是移开视线。
“邵东,回京。”
“是。”
傅司简大步朝屋外走去,面容沉肃,袍角猎猎,一身黑衣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书院门外,他骑在马上,抬头看向漆黑空中的那轮弦月。
颇为明亮,但是缺了一半。
他收回视线,挥下马鞭劈开沉寂:“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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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洒下,长夜寂静,主营里的巡逻士兵仍然举着火把来回穿梭,不让任何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守在顾灼帐外的兵卒目光炯然,看不出半点困顿的模样,见着小将军踏着月色归来,身姿更为挺拔:“将军。”
“去休息吧。”
“是。”
顾灼没再惊动旁人,也未点灯,只静静在桌案前坐下,不知是看向黑暗中的何处。
几个时辰前,她与顾川离开书院。
事关重大,顾川不敢在路上与她细说,而且顾灼也想亲自问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先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回来报信的顾江正在狼吞虎咽,活像是几天都没吃饭似的。
其实也差不多,这三日除了必要的休息,他几乎全在马背上,饿了就啃干粮,这才用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从京城赶回来。
为了让顾灼尽早知道消息,顾江原本是想直接去军营跟她汇报的。
只是当初顾灼派他们进京时,怕被人查出来便没让他们带顾家的令牌,如今没有令牌也进不去军营,他只好先回将军府,准备取了令牌再去军营。
谁料顾灼今日恰好就在幽州城内,有顾川去找,顾江才放下心来,终于能坐下好好吃顿饭。
见到回府的顾灼,他一下子站起来,噎得灌了两口水才终于缓过来:“姑娘。”
“坐。”顾灼在顾江对面坐下,“跟我说说是如何知晓皇上中毒之事的,从头到尾,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