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一样
陆尘远皱紧了眉头。
御影门所在。
空旷的殿内烛光暗淡,死寂一片,只勉强看得到一站一跪两道身影。
上首那人隐于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昏黄的灯光只照得见他手中翻转着一把暗哑无光的短匕。
良久,一道冷似玄冰的声音缓缓逼问:“本座怎么不知,御影门下排行第一的杀手还有手下留情的时候?”
杀手讲求隐于黑暗,一击制胜,哪怕自身实力不高,亦能凭借出其不意的袭击而将一流高手斩于刀下。
因此,这第一击便至关重要。
可是看看他座下的第一杀手干了什么?
最初的袭击竟然未竟全力!
莫一跪在地上,深深弯折下腰,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属下武力不济,请门主降罪。”
“武力不济、好一个武力不济。”御影门门主一步一步逼近跪着的第一杀手,眸中氤氲起漆黑的薄雾,“又或者是心野了,不向着御影门而向着一个外人?”
这等诛心之言,就差没有指着鼻子明着骂莫一背叛门派。
莫一慌忙辩解:“属下不敢。”
御影门门主冷哼一声:“天一,给本座好好记清楚,一入御影门,终生不得出,生是御影门的人,死也得是御影门的鬼……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更何况……”
他背对莫一,缓步走回阴影之中,“一个杀手,沾了那么多的血,杀了那么多人,结了那么多仇,除了这御影门,你还想去哪里、还能去哪里、容身呢?”
无边的黑暗丝丝缕缕缠绕着御影门门主的袖摆,似簇拥,又似侵噬。
莫一维持跪拜的姿势,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地闪着雪花,几乎要听不清门主的话。
任务失败之后,为免被捕快追杀,他和门主马不停蹄无休无眠一路飞驰赶回御影门,之后更是连稍作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门主叫到座下问罪。
外伤他尚且能忍,但他的经脉被外力所伤,初时隐隐作痛,拖到现在已经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疼。
伤痛,惯来是体内的伤比体外的更难耐,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体力透支,快要逼近身体极限。
莫一已经能感觉到意识逐渐模糊,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在门主面前昏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莫一借衣袍遮掩,手指插入伤口中用力狠狠一压。
将将止住血的伤口崩裂开来,温热的暖流把他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洇湿一片。
借助这一阵钻心的疼,莫一驱走逐渐笼罩在脑海的朦胧雾气,勉强拉回些微意识,咬牙控制着跪拜的姿势不要走形——
他得再撑得更久一些,至少、撑过眼前这一刻。
御影门门主旋身落座,右手支着头斜倚在座椅上,忽然倦怠了一般,意兴阑珊地一挥手:“带下去吧,按任务失败的处罚来……无令不得赦。”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不知道从何处跳出来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落在莫一的身边,向上首处跪地行礼,紧接着二人各自拉起莫一的胳膊,动作粗暴地把他从地上强行拽了起来,拖出屋去,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莫一全程低垂着脑袋,不做半点反抗,被人像拖一具尸体一样拖过无光的走廊,拖向无边黑暗的血腥地狱。
第9章 不一样
逼仄狭隘的屋中点着昏暗的油灯。
这里的黑暗是如此浓郁厚重,微弱的火光穿不透,照不亮,反倒把这屋内的景光映衬得愈发阴暗可怖。
“啪、啪……”
鞭子划破空气,击打在□□上,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声音。
一身黑衣黑巾遮面的黑衣人站在刑架前,规律地挥动刑鞭,每一次挥落又抬手,都会带起一片猩红滚烫的血雨。
被绑缚在刑架上的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身血痕,手臂无力地耷拉着,任人施为,脚下是血聚的浅泊,杂草一样的头发遮住了他同样满是污血的脸,若非刑架的支撑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鞭挞声消失,施刑的黑衣人不见踪影,屋里只剩下受刑者细如游丝的吐息。
“唔姆……”
莫一从无边的黑暗之中缓缓醒了过来。
意识归体的第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连绵的痛苦自全身各处涌来。
一声痛呼涌上喉咙,又被主人本能地咽了回去。
莫一咬紧牙关,忍过最开始那阵尖锐至极的疼,等身体适应了难耐的疼痛,他像一个溺在水中的人终于能从痛苦的深潭中浮出水面,呼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
莫一艰难地抬起头,模糊不清的视线只看得到冰冷的墙壁上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是了,他被关在地下的刑房之中,阳光纵使再怎么灿烂,也穿不过丈十的土地,照到这血腥地狱来,
接连不断的刑讯和昏迷模糊了他的感官,不分黑夜白昼,难辨时间流转,目之所及只有那一点什么都照不亮的油灯,
一入刑狱,年岁不知,
在这里,每一次呼吸都像过去一辈子那么久……
仅有的一点力气很快被耗尽,莫一复又耷拉下脑袋,阖上眼睛。
没有人会来救他。
门主说出“向着外人”这样的诛心之言,便是说门主已经在怀疑他对御影门的忠心,之前派他一人去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也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