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要我跪下吗
“快到了。”她先解释。
“没事,你慢慢走。”
左颖终于走到了亮光的地方,眼前是一块很大的广告牌,她微微仰头看过去,觑起眼睛,视线忽地模糊了。
电话里问了句:“看到什么了?”
“这里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左颖稳了稳神,想保持镇定,可突然就绷不住了,哽咽起来,“写着让每个女孩都有追梦的权利。”
他没有听清最后一句话,追问:“写着什么?”
左颖看着那张慈善活动的宣传海报,这一天压抑着的情绪再也收不住了,她不理解,不接受,不甘心,也不想原谅。可她又觉得委屈,无力,凭什么,以及为什么。
很久以来,她第一次嚎啕大哭。
“陈南鹤。”她大哭着,边哭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上面写着,让每个女孩都有追梦的权利。”
陈南鹤顿觉五脏六腑被人狠狠揪出来千刀万剐一般,他自知活该,痛恨自己为什么没听清,为什么让她又重复一遍,为什么让她走这一遭,为什么当初不干干净净死了算了。
而在无穷无尽的懊悔自责以及心疼中,他用力捏着手机,只是柔柔说了句:“在那等我,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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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要我跪下吗
当陈南鹤用最快的时间找到那块慈善活动海报,气喘吁吁小心翼翼站在她面前时,蹲在海报下的左颖已经收拾好情绪擦干眼泪了,她只是摇晃着站起来,冷淡说了声:“走吧。”
除了少数的被拿来当武器的时刻,大部分时间左颖都觉得眼泪是很没用的东西,它只是脆弱敏感时的生理反应而已。
而她早早就明白了,如果太过敏感脆弱,连一丁点委屈都受不了的话,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美术馆算是北京老西城难得的现代建筑,他们从侧门出来后,直接走进了阜成门通往西四的那条贯穿南北的大街。已是深夜,街上除了稀少的游客外并不算嘈杂,那条大街连着许多宽敞的胡同,胡同边仍有一个个售卖老北京零食的小店在营业。
左颖走在前面,毫无目的地游逛,在一个胡同口闯进去,兜了一圈后又在下一个胡同口绕出来,盛夏夜晚的微风和蝉鸣交相辉映,烈烈浓绿的高大梧桐在头顶旌晃,衣冠楚楚的陈南鹤跟在她后面两步远的距离,既像个尽职尽责的骑士,又像个动机不纯的败类。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又能看到他无比焦灼的脸色和慌乱眼神,在他控制的恰到好处的距离内紧紧盯着游荡在前面的他的妻子。她的步伐很快,脚步却虚浮,她目不斜视,脊背绷得很直,陈南鹤凭借与她朝夕相处了一年多的经验判断,她在用暴走的方式做最后的思考和决定。
陈南鹤常常觉得,左颖低估了他了解她的程度,这场婚姻看似荒唐到立不住脚,却也结结实实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深刻的了解一个人。
他看出来她行走时脚步虚浮,偶尔停下来身子又微晃,他知那是她多年的低血糖引起的身体反应。他环顾胡同两旁的小店,多是卖糖葫芦或者老酸奶的,觉得不够顶用,便大步绕了一圈去买了一小盒糖炒栗子。
陈南鹤把糖炒栗子递到她眼前,她却只是斜斜瞥了眼,继续向前走。
他并不意外,他知道她骨子里并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人,过去所谓的给台阶都是她单方面懒得计较罢了。
她若是打心里给一个人判了死刑,是没有回转余地的。
他继续贼一般的跟在她后面,不敢上前,兢兢战战,走过四四方方的鲁迅博物馆,又路过了几百年历史的白塔寺,终于快走到西什库教堂门口时,陈南鹤看到左颖停下一下,右脚脚尖点地,用力撑了撑。
他立刻明白,她那条惯性常抽筋的小腿可能又累到了。
陈南鹤两步上前,手略略碰了下她肩膀,又似怕她反感一般弹了回去,只是低头试探说:“你如果不想回家的话,不然找个酒店你先休息。”
左颖依旧撑着一条小腿,抬头凛凛看着他,眼神里毫无温度。
“我不去,”陈南鹤立刻补充,“我把你送到我就走。”
“不用。”
“你就这样一直逛下去吗?”
她收起小腿,试图绕过他,陈南鹤却先一步堵住她的路,无声叹口气,状似无奈:“你要我怎么做?”
左颖仰头,狠狠瞪着他的脸:“要你滚。”
她撞了他一下,其实没怎么用力,陈南鹤却险些绊了一跤。他顾不得脚下,脑中悬着刚才她瞪向自己的那冰透了的眼睛,里面浸满了鄙夷,又藏着赤裸裸的杀意。
陈南鹤恍然意识到她在给他宣判了,心下一紧,腾地窜起一股恐慌,便也顾不得太多周不周到妥不妥帖,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像个走投无路的囚徒一般追上去,缠住她,一番挣扎。
他拉着她的肩膀,急急低声说:“我一开始不是这样打算的。”
左颖只是看着他,没回应,陈南鹤又垂着眸子说:“一开始我没想利用你,我只是好奇,我那段时间状态非常糟糕,我没想伤害你。”
左颖冷冷哼了一声,陈南鹤抬起眸子,看到她嘴角挂着一抹讥笑。
“你的意思是,是我的错?是我自投罗网了?”她甚至口不择言起来,“是我把你当凯子钓,所以活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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