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22
她和温山眠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阿妈以后要是能睡在那,就好了。”
温父不愿意给她吃的,认为她是累赘,她的食物都是温山眠从自己里面分的。
温父厌恶温山眠的仁慈心肠,连带给他的也渐渐成了残羹剩饭。
温山眠就只能自己出去打鱼,捡海贝。
即是如此,温母吃得也很少。
所以她最后应该是神志不清了,才会在温父再次暴怒,冲温山眠都下死手,甚至兽|性大发扒光他的衣服时,拼命把温山眠推开,抱住温父的腿说:“阿宝,往山的那边跑!往山的那边跑--!”
茫茫大海,哪里去得了山上。
孱弱病体,又哪里挡得住暴徒。
温父最后追出来时,是被温山眠用巨型鱼钩刺瞎眼睛,又在打斗中生生用石块砸死的。
小小的身体被溅了一身血,他呆滞地跑回海边小屋,只往里边看了一眼,就立刻原地转过了身。
最后坐在海岸边,看着远处的高山发呆。
而秦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那时一身黑衣,阴冷不耐的血眸在狂放的暴风雨中像因温山眠所思而来的勾魂恶魔。他垂眸看了温山眠两眼,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温父,湿哒哒的雨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也不知这人当时想了什么,最后将外衣脱下,随便地盖在了温山眠脏兮兮的身体上,就这么把他带走了。
一路过海,温山眠都没发出过丁点声音。
秦倦大概是以为他死了,半路上蹙眉从衣服里拎出来一看,才发现小孩整个人都在抖,豆大的泪珠一串串往下落。
秦倦睨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把人丢给了岸边等着的阿一。
往后,阿一就开始抽温山眠的血了。
温山眠看似闷声不吭,不反抗也不抵触,乖得要命。
却在数日后秦倦来看他时,冷不防地摸出把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匕首,翻身往秦倦要害砍。
秦倦反手将那匕首夺过,抓着手腕将人拎起,好笑地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小孩。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弱的敌人,所以他饶有兴趣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温山眠不答。
数月后,温山眠在取血过程中突然发难把阿一捅了个对穿。
秦倦看见阿一顶着暴露出来的机器零件上去给他送“茶”,顿了一会,遥遥笑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阿一下来问,温山眠依旧不答。
直至再七八年后,秦倦早就懒得过问,温山眠却在某次靠近他时,主动说:“姓温。”
随母姓温。
“没名字?”秦倦回头。
温山眠:“嗯。”
秦倦看他半天,想了想:“山眠吧。”
他第一次看见温山眠的时候,这小孩痴痴地呆看远处,像是恨不得融进那如墨的山里一般。
后来的性子也闷得不行。
像是与山一体,与山同眠。
秦倦不过随口一起,却是直中温山眠心事。
他十分喜欢这个名字,甚至觉得阿妈听见了也会喜欢。
于是颤动着眼帘说:“好。”
那天之后,他就叫温山眠了。
如今又是数年光阴过去,昔日幼孩长成了今日模样。
温山眠注视末海良久,最终将刀轻轻放置在一边,矮身跪首,额头在岩石上轻磕:“阿妈,我走了。”
海风呼啸,温山眠跪着的山崖处直线往下,一块小小的,连着巨大山体凸起的怪石上,立着一个土包。
那怪石稳当窄小,土包隐蔽,十年来没被任何人发现过,如今连长大的温山眠都下不去了。
所以能与土包作伴的,便只有宁静的海风,与偶尔吵闹的海浪。
以及身后山壁上,用匕首细细刻下的,一个略显幼态,却力道清晰的“温”字。
高山稳当,海浪再盖不上土包。
温山眠拿刀起身离开,最后看了末海一眼。
夜风由后往前钻进了他的围巾,温柔地拥他入怀。
*
再下山时,天还没亮,但也快了。
次日黎明前就要出发,这是温山眠算好的。
可以避开镇民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路线规划问题。
他想在正午之前就进入深山,如此一来,他能在白天把深山的情况探个大概,然后选择合适的地点稍作休息,次日白天再继续赶路。
山里未知太多,路程具体多长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所以体力需要时刻保持,急是不行的。
为了确保次日醒来能及时出发,温山眠回到家后并未直接睡觉,而是撑着困意先进房间,用长布打包了自己的东西。
翻开一楼他那小房间的简易橱柜看了会,没两下,温山眠就收拾好了。
他的东西简单,几件布衣、便行衣还有围巾就好。
且这些还是李奶奶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可以说是大大节省了时间。
老人家自从得知温山眠要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为他准备新衣。到最后几天因为忙不过来,还拉上了镇里的其他女眷。
新做的衣服除开便行衣以外,其他所有颜色都比过去要浅了一个色度。
叠起放在一块,散发着浅淡的铃兰香味。
温润的色彩像是奶奶对他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