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待风停,日夜不变,永留你清坐
路濯:“你在那槐树上,我听见的。”
“诶!”邹驹呼一口气,“我还是该下去接你的!”
“三叔他们还没上来,确实需要我们去接应。”路濯回道。
“哪需要你摸黑走?”邹驹摆摆手,“我独自去就行了。”
“还没人敢同我比摸黑走。”路濯轻笑,“一起下去。”
“俱东庐里一个人也没有,想必是开饭了?怎么就你一人在这?”
邹驹提了灯往路濯脚下照,边回答,“开饭了。我给师父早早说了要留在那儿等你。”
路濯乐一下道:“多谢邹少侠。”
“路大侠客气客气!”邹驹又摆摆手,装得像模像样。
路濯又问:“邹少侠最近丹药学得如何?”
比起习武而言,邹驹对炼丹更有兴趣。虽然落风门内没有研习这一术法,但望余楼中有,因而邹驹早早就和误尺道人商量好了,委托花忘鱼让他平日里在望余楼中学习。
其师名为唐玄,号「休甲子」。拜老君,乘千岁鹤,卧九重云,习长生法。确实一副清高孤傲、骨瘦如柴的样子。
此道虽不再兴盛,但总有人暗里私求。何况平日伤病难免,草药丸金疮药总是需要的,所以「休甲子」的名号在江湖中仍旧十分响亮。
不过最开始时,邹驹可没少跟路濯痛诉,臭骂这丹药师父,说他“还想求道修成玄武精,不如长成王八也能遗臭万年!”
他早些年确实一直在吃苦,每日的工作就是砍柴、给炉子加柴、看温度然后等别人混好药后捣碎。
全是体力活。
和他最初想的完全不一样。
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炼药师的必经之路,掌握火候最是关键。等他完全摸熟了,唐玄便开始逐步教授他技巧和窍门。虽然要背许多药物、矿物名称,邹驹也甘之如饴。
不过他在路濯面前对休甲子还是没有好话说,“最近他让我做一个自己炉鼎,却没说任何方法。”
“武林大会将近,楼中来采买丹药的人很多,师兄姐们忙的不可开交。他说要是做不出来也别想做别的。这事头痛!”邹驹下了定义,转头又挥挥手,仿佛是他在安慰路濯,“不过也不打紧。等花楼主回来我再向他问问,借几张图纸来琢磨琢磨。定是唐乌龟把做炉鼎的书全藏起来了!”
路濯:“花旌今日是同我一道回来的,明日你便可以去找他了。”
邹驹:“那倒也不急。我多陪你两日。门里好多人想同你过招。”
花旌所言倒是非虚。
路濯:“我这几日都待在门里。”
“不过你总是说走就走,消失一大段时间,师父也不告诉我你在哪儿。”这串话如珠跳到嘴边就要滑出,邹驹张了几次口还是把它们都吞进了肚子里,又恨恨地捶一下大腿,在心里对自己唾骂几句。
他平日里虽也有年轻人难改的调皮机灵,但更常被人赞赏做正事成熟稳重、值得信赖,但唯有在两个人面前总是变得如此聒噪多话,冒失轻率。
一个人是他的丹药师父「休甲子」唐玄,另一个便是路濯。
①摘自 「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陈与义《襄邑道中》
第26章 待风停,日夜不变,永留你清坐
两人在下山的半途遇到三叔他们,分担了行囊便往回走。
这下邹驹倒是变得寡言起来,最初问过好后便一直抱着行李闷头走在最前面。
路濯向来便是淡然的性子。易了容又戴着帽子,旁人根本瞧不见他的表情。想笑不想笑,欲言不欲言,要嗔要怒他尽可自在。
所以反而是牛永、钱远他们聊了一路,让昏暗的林间不至于太安静。
刚踏上「不知云与我俱东」便见曹潜领了方才在奉神的几位师兄弟站在台阶前等他们。
两方行礼见面,由那几位师兄弟将行囊往后院搬去。
曹潜:“舟车劳顿,诸位这一路辛苦了。”
三叔:“何谈辛苦。不过之前让荣哉又去备了些过冬之物,还得烦请曹兄安排妥当。”
曹潜:“自然。陈三弟无需多虑。”
几人寒暄片刻,曹潜将他们送到练武场旁便拱手道别,“我还要打整一下神殿,诸位先请,掌门在膳堂用餐等候。早些歇息,明日再会。”
顺着树丛的小路旁隔一段便插一个指路的灯,一直到看见后院才停下。
暂来山并非只有一座山峰,而是连绵的一段山群。山势不高,但也不算平缓。
「不知云与我俱东」是其中的主峰。后院除去膳堂和厨房还有独居一院的仓房,宿舍庭院无地可寻,只能往后面的山峦延伸。
五人一间,四间一院,共有八个小院。不过若是束发过后想要单独修院或是下山出门也可,只是银两材料都得自己出,门内虽然也会帮衬一些或是无息借贷,但总的还是需要个人积攒。
路濯前些年跟着二师兄甄枫在江湖闯荡,有镖就接,有活就干,跟着滚了好一身市侩泥,刀光全是开血的真功夫。
侠还是侠,人也是人。归根结底,又什么都不是。
他到处奔波。最多是往北边走,离庆州近的时候就遥遥望一眼北府军的烽火台,满身心硬掉的泥结成的痂就开始剥落。总想起庄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还住在他的府邸养腿伤,让他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