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廿六回 [壹119
陈弼勚深呼着气,半晌才说:“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她,她做的事不可谅解,你或者还不知道。”
“她做了什么?”
太阳要彻底沉下去了,逐渐,人已经看不到远近的景致,天幕变成深蓝,接着是愈来愈浓的黑色。
陈弼勚答:“射·在你身上的那支箭,上面有她的标记。”
“或许有人诬陷她。”
“她把我关起来,我因此生了病,后来就想不起很多事了。”
陈弼勚用了更大的力气,他的双臂紧紧禁锢着颜修的身体。
陈弼勚的身体精瘦纤薄,像是未长成,而总在最蓬勃的时候,他不再说什么。
天很黑了。
颜修很慢地说话:“我永远要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只选择自己觉得对的,可那时,传出有人在早朝时自刎的消息,我是头一次疑惑自己,和你这样,是否真的错了。”
“他没有真的死。”
“可我那时还是怕,”颜修的声音像是冷了,他牙根发僵,道,“现在知道了这些,我在想,要是没有我,或许你还在崇城做你的皇帝。”
陈弼勚只回了一句话:“勿将误国、改朝、篡位、民愤归错他人,是我从小便谨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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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已有显眼的村落,是草场的边沿,民风与牧族不尽相同,路的远处,闪着一点灯光,有马蹄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了。
再一阵,马在路边停下,正靠近一棵高大显眼的树,马上的人没下来,他说:“出来吧。”
四周该沉睡的都睡了,是夜里该有的寂静荒凉,晚上也没多大的月亮,只有一弯很浅的挂在云里,像个眉毛。
树上枝条颤动,这时候已经没了叶子,几声杂乱的响后,便有人从树上倒挂下来了,她穿了士兵的朴素衣裳,接着,整个人稳稳地落地。
骑马来的是齐子仁,他穿戴一新,身上是银灰绸缎氅衣,上绣着云和仙鹤,他下了马,在那女子眼前站定了。
女子打扮得倒不像常言里的女子,她简单地束发,脸上有泥土的脏污,轻启着嘴,说:“我在。”
“你叫什么?”齐子仁明知故问,一只手扳了她的肩膀。
女子说:“梅霁泊。”
齐子仁又问:“在此处改了什么名字?”
“梅荒。”
“要做什么?”
齐子仁的表情尚是平常的,可女子逐渐将嘴角挑起来,笑得极其阴险,她再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她那空洞的眼注视着前方,道:“要报仇。”
梅霁泊完全变了,她在齐子仁面前,只像个没有魂魄的玩偶,她不会主动说话,只在被问询的时候才说,齐子仁扶她上马,接着,他也上去了,把梅霁泊揽在身前。
他抬起手,解了她的头发。
是乌黑光滑的,似瀑布,她身上没什么香了,被营中的火熏得只剩柴味,可齐子仁很贪婪地埋头,在她颈窝里吸几口气。
他说:“这样多乖啊,好听话。”
梅霁泊只是轻微地缩了一下肩膀,便没有其他反应了。
齐子仁又说:“想必陈弼勚已经看到过你的另外几张脸了,可他不知道是谁,颜自落居然也在此处,我的游戏,更好玩了。”
梅霁泊瘦削了很多,她垂着腿骑在马上,人瑟缩在齐子仁的胸前,她听他说着,不插言半句。
齐子仁吻她,舔她的耳根,说:“你的游戏也更好玩了,你要懂得享受,得明白我不是颜自落,我和他完全不同,你没必要找他代替我。”
梅霁泊侧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睛,她眸中无一丝温度,牙齿咬起来,颤抖着,说:“要,为我娘报仇。”
“在讨好我吗?”齐子仁一点点吻她的颊侧,问。
梅霁泊没答他的话,只是乖顺地点头,她完全没了那时侠客的样子,她活在了齐子仁的支配和指使里。
墨色的夜幕降下来,掉在远处山巅上,也遮住了人的眼睛,村落里没什么亮光了,日出还在许久之后,齐子仁驾着马缓缓前行。
树的残枝,有一些落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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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鸟总在营地附近,几天了,才真正碰到陈弼勚一次,她穿戴着原来的衣服,耳朵上挂了更繁复精美的坠子,不过看着发乌,该是个旧的。
她说:“给你送东西。”
是个阴天的午后,颜修就在不远处,他过来了,问陈弼勚:“这是谁?”
“我那次救了她,叫江鸟。”
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无法预设,颜修在外的冷淡调和不了江鸟的纯真,他看着她,过了好一阵,居然只从喉低发出一个:“哦。”
语言不通就没法对话,江鸟胆怯地向颜修行了礼,她闪着浓黑的睫毛,从腰间摸出一把刀,长过一掌,是牛角做的鞘,上头嵌着宝石。
黑色的宝石,像人的眼睛一样亮。
她慢声说:“送给你。”
陈弼勚在端详后,双手捧着刀递了回去,他说:“这是贵重物,我绝不能收下。”
牧族言语滑在舌尖,能更显慌乱,江鸟着急地说:“能收下。”
她险些要跪下了,鼻尖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她撇着嘴,再说:“恳求你,这是我的心意。”
或者要下雪了,也许是要下雨了,天空像一块沉重的灰色石头,让人快喘不过气,江鸟看着陈弼勚,而来往的人都看着他们,当陈弼勚再转头的时候,察觉身后的颜修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