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慷慨悲歌(下)53
直到虎须山遇见了张纵意,阿史那?纥兀突然有些羡慕他弟弟了。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透出光亮。
“纥兀。”
他寻声抬头,适应黑暗的眼睛乍一见到光,不舒服地眯起来。
“来人,给他松绑,这几天他吃饭了没?”
纥兀被士兵拴靠在一根中堂柱上,他已经没有力气摇头了。
“将军,他有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纥兀身上的绳子突然之间被松开,他猝不及防,向前扑倒在地,昏死过去。
“给他喂点东西吃。”
“是。”
纥兀是被肉香味给熏醒的,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拼命往嘴里边塞肉,吃的两手流油。
“阿史那?纥兀!”张纵意突然冷笑一声,喊他的名字。
纥兀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眼里还残存着几分填饱肚子的喜悦,可身上却僵住不敢再动弹。
铁勒部每年都会有一个特定的日子来祭拜祖先,祈求来年先祖保佑,能免受敌人伤害,策马疆场战无不胜。
但听到这个声音,他浑身发抖,先祖的庇佑在遇见张纵意时便失去了灵性,他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身首异处。
“你走吧。”
纥兀不敢相信,他依旧没有动作。
“把他提起来,从西门送出去。”
“是。”
两名士兵答应一声,把还沉浸在震惊中的纥兀拉起来,推着他出去院门。
阿史那?纥兀跨过门槛,站在阳光下。他从没有如此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仿佛传来了草原上高亢嘹亮的牧歌。
“纥兀,高兴吗。”
张纵意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打了个冷战,见张纵意真的没有要处决自己的意思,纥兀有些迟疑地看她,好半天开口说道:“你就算放了我,父汗的兵也不会停止攻打西昌城。”
张纵意不在乎地耸肩,她脸上乐呵呵的,语气轻松的像是朋友之间闲聊:“带句话给外边的北胡兵,你就说我西昌城的兵,战死不降。”
纥兀走出西昌城,被前来迎接的士兵接回去,如愿以偿见到了他的父亲,于是他将张纵意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
“战死不降?张纵意果真是这样说的?”
弥佘看着纥兀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他笑着拍儿子的肩膀:“既然这样,你传令下去,明日进攻西昌城,冬至之前,我们在雍州广乐府喝庆功酒!”
望着父亲自信的微笑,纥兀脸上的疑惧消散大半,随即躬身朝弥佘行礼,退出营帐。
直到多年后安国新帝继位,改元咸宁,阿史那?纥兀还是经常会时常想起西昌城这传奇一战。纵使他已经受册封成为了庭州的都督,但想起那支如山般坚不可摧意识的军队,这位草原霸主仍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时间重新回到北胡人进攻的一天前。
张纵意放走纥兀后,便收到了北胡人用箭矢钉在城门上的一封书信。她握着那信看了半晌,便带着李太福,刁景洪二人来到治兵所,同樊立川碰头。
“听说张大人有主意了?”
“如今,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张纵意拿出西昌城的地图,樊立川看过去,图上并没有仔细地标注,只在圈住了东南西北四座城门。
张纵意将她所想尽数告知樊立川。
“樊大人守南门,景洪太福守东门北门,我守西门。”
“可若按计划分兵前去,张大人手中只有两千兵,西门外的铁勒骑兵可是有近八千人。”
“没关系的,”张纵意笑道,“樊大人的三千兵守住南门便好,南门的北胡人装备混杂,并非精兵强将。”
顿了一会儿,她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又说道:“我早该死了……多活这些时日,是我向天硬借来的。马革裹尸死在西昌,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言语终止,四人沉默不语。
樊立川叫士兵捧出一坛酒,自己先干了一碗。
“假使此战能活下来,以后便亲如兄弟了!”
刁李二人也喝了酒,张纵意最后喝了一碗,随即将剩下的酒倾倒于地。
酹酒送终。
马已经喂饱了,刀也用布擦的雪亮,如今我们也该穿好甲胄,上马舞刀,慷慨赴死了。
四人大笑起来,于是平日的成见尽数消散,他们肩并肩走向点将台。
“援军不会来了,各位。”张纵意站在点将台上,实事求是地对士兵讲出真相,亲手戳破了她之前编造的谎言。
“但是明日,城外的北胡兵就会进攻西昌城。我们只能拼尽全力。”她站在点将台上,展开北胡人打在城门上的信件。
“从现在开始,西昌城内的士兵全部就地解散。”她说的斩钉截铁,“不分伍什营校将,官在前,兵在后,所有人全部上战场!”
四人依次报告了自己的防守区域。
“西昌城东寅宾门,由我刁景洪来守。”
“西昌城西纳阳门,由我张纵意来守。”
“西昌城南正德门,由我樊立川来守。”
“西昌城北锁钥门,由我李太福来守。”
“将死了校上,官死了兵上。”樊立川扫视一圈台下的士兵,“城内会有百人的督战队,凡是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等苏云琼赶到治兵所的时候,张纵意正捧着一盆饺子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