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道阻且长115
此事无法让人代劳,廖惟礼索性将宣旨的使者“留”在雍州都督府上,张纵意平安无事的消息已经传来,她最迟明日就会回来。
张纵意刚跟商队的马车进了广乐府,就被早早等在城门口的樊立川拦住,叫她赶快去都督府领旨意。
苏云琼被樊立川安排在旁边的马车上,张纵意独自驾马狂奔,飞快地赶到府中接旨。
“多有怠慢。”她领旨谢恩后对使者连连抱歉,见廖惟礼将人恭恭敬敬地送出府外,她才瘫在椅子上,脑子里紧绷的弦松下来。
然而还没缓过来,雍王那边又派人叫她去议事。
堂中坐了不少人,都是雍王的谋士。张纵意给苏云齐行完拜礼后就挑了个最边缘的位置坐了下来,这种事情她出不了力。
谋士都在分析前日朝堂传来的消息:叶遮山被降职成了御史中丞,内阁首辅换成了户部尚书卢阔。
卢阔曾任凉王苏云泰的先生。
这显然是个不寻常的信号,苏云齐的脸上已经表现出了不安的神色。凉王叛乱本是自寻死路,可如今朝廷也没有对此事有一个明确的定论,这件事就好像春日融雪一般静悄悄地消散了。
张纵意并不关心朝堂上的争斗,她认为苏云齐想的太多。王涧之前告诉她,苏云泰已经被杨恭羽抓进了诏狱,诏狱中的犯人择日就会被问斩,因而苏云泰是不可能还有机会和他争夺龙位的。
但她没法告诉苏云齐这些事情,只能坐在椅子上听其他给他谋士瞎分析。
不过此次卢阔能任首辅确实很蹊跷,叶遮山此人谨慎小心,从未听说过他居功自傲,或者做出出格的举动来。皇帝怎会轻易地就将他从内阁踢出去?
一群人从中午说到晚上,也没有说明白。张纵意饿着肚子回府后,苏云琼早已布置好了一桌的饭菜。
张纵意一边吃饭,一边将今天的事情尽数告知她。
“奇怪,既然都没公布叶阁老的罪名,为什么突然让卢大人当上了首辅。”
“皮裤套棉裤,必有缘故。”张纵意又夹了几口菜,“我觉得肯定不是雍王殿下担心的那样,或许叶阁老真因为某件事触怒陛下。”
苏云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想起去皇宫给父皇请安时他说的话:
“西北的赋税竟如此少?”
“是赋税!”她脱口而出。
张纵意噎了一下,费力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什么?赋税?”
苏云琼将那天的所见所闻都讲给她听。张纵意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时旸是因此被罢黜官职。也难怪,这几年常常打仗,收上来的钱都拿去供给军需,就这样还是勉强不欠士兵银饷,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上交朝廷。”
“去年纵意不是和北胡人和谈了吗?既然不打仗,赋税应该有余才对吧。”
张纵意笑道:“哪有这么简单。就算无战事也要给士兵发钱粮,只有胜仗的赏赐才是朝廷给发。战事破坏的庄稼农田无法种地,受损的百姓也要赔偿。许多地方无钱赔付,便只好叫无田的百姓充军,这又多出一大批冗兵。如此循环下去,赋税只会越收越多。况且官吏贪墨,前线到手一两银子,他们会给百姓收取十两。去年我在西昌抄了王永琛的家,给前线士兵每人发下去五两银子还有剩余。”
苏云琼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她听完张纵意所说,不免为她担心:“这是件棘手的差事,要怎么办才好?”
“精兵简政。”
张纵意掷地有声地抛出这四个字,随后给苏云琼解释:“两州的军务,一州的政务。我不信陛下会没有指向性地让我就任。既然如此安排我,那我就按陛下的意思去办。”
第二天张纵意就早早地走了,直到戌时末才有士兵回府传信来,说她这些天都住军营,只派人回府来拿些衣物。
张纵意一连在军营住了三个月才在某天半夜回到府中。苏云琼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东西靠在身边,她一摸,摸到了张纵意的脸上。
“嘘,是我。”张纵意压低声音。
苏云琼瞬间清醒,想去摸窗边的烛台点亮。张纵意将她的手拉回去:“你躺着,我去点。”
两人的床头便亮起一支蜡烛。
苏云琼从床上坐起来,才看见张纵意身上还穿着盔甲。
“这事情很难吧。”
“处处掣肘。”
张纵意苦笑,又将蜡烛吹熄。
两个人都躺下来,苏云琼的手轻轻摸在她脸上:“从没见你这么累过,脸上都没有肉了。”
“我还不如回西昌城打铁。”张纵意握住她的手,往她身边凑近。
“别说丧气话,我知道你不喜欢那样过。”苏云琼抱着她,吻两下她的脸。
“我本以为精兵和简政能同时去做,可我想的太简单了。行伍中有冗兵,我先查名册,清了一万余空户。可让人编休新的名册时才发现衙门里还有冗官,胥吏。仅仅因士兵安置的任务,而在广乐府衙牵扯出来的蠹虫就让人触目惊心!”
“我这样大刀阔斧地整改,上书弹劾我的奏疏数不胜数,连内阁都给我下发了斥责的书信。还是加急的。”张纵意冷哼一声,“这帮吸人血还不够的蚊子!”
“好了,好了。”苏云琼用脸轻轻蹭她的脖颈,“告诉你件好事情,舒絮给我写信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