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镜也穿了件薄外套,沿着滨海路走进俪大。
和贾依然约好在实验室见面,时间还早,想到这时去实验室可能独自面对杜长闻,夏镜有点打怵,决定在学校里逛一逛。经由湖区,里面常年养着两只黑天鹅,因为懒惰和游客的投喂而日益痴肥,形如野鸭,浮在水里动也不动,却有不少人围观。夏镜讨厌看热闹,正想着要不还是去实验室,就接到贾依然来电。
“今天来不了了。”她的声音有明显的鼻音:“感冒了,头疼,不好意思啊。”
夏镜当然说“没事”,又叮嘱她好好休息。
贾依然又问:“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啊?”
“嗯,我在学校里。”
“如果杜老师来,你就把我们上次说的设计给他看一眼吧。”
夏镜顿了顿,说:“好。”又开玩笑:“生病了还醉心学术,其志可嘉啊师姐。”
贾依然大概在电话那头撇了撇嘴:“要是实验设计能过杜老板法眼,我不吃药都能好。”
挂了电话,夏镜往人少的地方走。
俪大有些建筑已有几十年历史,白石红砖,坡顶细瓦,又随坡傍山而建,掩映在繁茂参天的树木间,走在其中像在访古。那红砖让雨浇了几日,像浸水的胭脂,愈加柔媚。夏镜踩着零落碎叶慢慢走,只觉得红是湿的,绿也是湿的。
没走多远,电话又来了。
夏镜以为是贾依然遗漏了什么话,可是一看来电人,是周小美。
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立刻消失殆尽。来电提示又闪烁了一会儿,他才按了接听。
“喂。”电话放在耳边,他说:“妈。”
对方的声音低沉和蔼,但分外清晰:“小镜。已经几个月了,打个电话给你爸。”夏镜没说话,于是周小美在短暂的停顿后又道:“都是一家人,吵过就算了。”
夏镜这才回答:“我不会打的。如果你要说这个,我就挂了。”
周小美在那头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强迫他,转而问了些闲话。
对话没能持续多久就结束了。挂掉电话,夏镜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想起前几日看到的那本书。如果连著名的心理学家都不能为“父母”这种角色给出一个标准答案,或许杜长闻才是对的,讨论父母的责任是一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无解的问题,不如放低期望,自己为自己负责。
站了一会儿,他没去实验室,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第6章
这晚,夏镜在宿舍看书,只是心不在焉地看了半天,字飘在眼前,还是看不进脑子里。
自从那天和杜长闻争论过后,因为下雨和贾依然感冒的缘故,他这几天都没再去实验室。宿舍临街,外面隐隐有人声传来,不如实验室安静,扰得人心神不宁。夏镜的目光从阳台收回来,落在书桌下的那把伞上。
还没来得及还。
伞是普普通通的伞,藏蓝色伞面已经不新了,细看有点水痕,带来旧物特有的亲近感。这把伞好像比手上的书更能吸引夏镜的注意力,他看了半晌,忽然伸手将伞起来,开门往外走。
一开门,正碰上魏泽从外面回来。
“哎,夏镜,你急着干嘛去?”魏泽看了眼夏镜,又看了眼他手里的伞,生出疑惑:“外面儿没下雨啊。”
“还别人的伞。”夏镜解释。
魏泽更惊讶了:“这个点?”
时间已经很晚,谁莫名其妙在这个时候给人送伞。夏镜自嘲地笑了笑:“忘记时间了。”说完回身进屋,将伞放回桌下。
魏泽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进屋,关上门,又有了话说:“周末我们约了去霁岛,你要不要一起来?”
“嗯?”
“我们实验室的人,额,还有白宇,他是本地人嘛,来当向导。”
说这话的时候他斜靠在夏镜的衣柜上,是很熟稔的姿态。夏镜觉得魏泽这个人很值得学习,既不容易与人有争执,就算有,也懂得恢复关系。
他知道魏泽的邀请是出于好意,但还是回答:“我有别的事,就不去了。”
魏泽没好强迫,见他真的不愿意,也就作罢。
到了开组会的日子,夏镜将那把伞仔细折好,揣在包里出了门。
他来得早,其他人还没到,坐在位置上等了几分钟,贾依然也到了。她身旁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穿着西装,看上去不像学生,倒像写字楼里的白领。贾依然感冒未愈,瓮声瓮气地催他走:“好了,你回去吧。”
那人挂着有分寸的笑容,还是坚持替她把保温杯接满水,又嘱咐了一句“按时吃药”,才在贾依然万分不自在地表情里离开。
夏镜坐在会议桌旁,装作看电脑,其实一直在偷瞥。看这两人互动,一望而知,尚在追求期。正饶有兴致地想着,关上门的贾依然忽然回过头瞪他一眼,佯怒:“看什么看!”
夏镜大笑:“看看酸腐的爱情。”
贾依然也无奈地笑开,笑完却是捧着水杯走到夏镜身边,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道:“夏小镜,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哪有——”夏镜一面回答一面抬头,待看清贾依然眼里闪烁的神情时,隐约明白过来,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嘴上的话也赶紧拐了个弯:“我不喜欢女生的。”
贾依然骇笑:“啊?什么叫不喜欢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