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醋鱼143
他其实有些漫无目的, 他不记得很多事, 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之前听那个女孩子喊过他的名字,仇野,那他就姑且认为自己是仇野吧。
女孩子的声音宛若银铃般清脆,念他名字时, 咬字清晰又好听。
仇野没来由地怀念起来。
可是, 明明要走的是他, 现在他真的走了,却又在半路后悔。
难道要回去不成吗?当然不能!
他应该是很能忍受孤独的才对。身边没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说话,该得有多清净!
是以, 仇野将刀柄握得更紧, 走路的步子也迈得更快。
很显然,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因为离开那个女孩子而变得越发烦躁。
天色已完全变暗,最后一丝晚霞也在山头消失殆尽,身着黑衣的少年彻底隐匿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唯有一双眼灿若繁星。
夕阳已落山,现在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远处有火光, 马蹄声和呼救声交相起伏。
仇野朝火光走去,他喜欢亮堂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那个女孩子的笑容也是亮堂的……
好烦,头好痛。
他只好晃晃脑袋,企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晃出去。
这个火光喧天的地方是一个正在被山匪洗劫的村庄, 他们骑着马拿着火把,一路打家劫舍。霎时间, 村庄内妇孺的哭声,汉子的惨叫声,马蹄声,山匪的嬉笑声,响成一片。
仇野站在村庄口,手按着刀柄。
兴许是因为少年的眸中全无恐惧的神色,所以在这帮山匪眼里,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显得尤为嚣张。
一个眼睛上有刀疤的人扛着鬼头刀吼道:“白脸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仇野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他想起一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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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还在杭州府,而且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跟着个,扎着双丫髻,头戴金铃铛的少女,名字叫宁熙。
大半夜,客栈的房门被一阵蛮力敲打,仇野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对青年男女,还有垂着头连话都不敢说的宁熙。
仇野拉过宁熙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再不分青红皂白地冷冷瞧青年男女一眼。
“怎么了?”少年语气含冰。
“你就是她的兄长?”男人问。
兄长?她对外称呼他为兄长么?是又闯什么祸了?
仇野扭头去看宁熙,可宁熙的额头却贴在他的后背上,他转身,宁熙也迈着小碎步往旁边移动一段距离,似乎并不愿意让他瞧见脸。
对此,仇野什么也没说,俊秀的脸上依旧一副平静冷漠的表情。他再次看向青年男女,点头称,“是。”。
女人像是憋了一肚子气,将男人推到一边,上前就想将宁熙从仇野身后揪出来。奈何少年身高体阔,宁熙躲在他身后,旁人怎么揪都就不出来。
女人最后只能放弃,“既然你兄长在这里,那我就明说了。你虽是好心,但好心却办了错事,你自己跟你兄长解释吧!”
男人按着女人的肩膀安抚,看向少年,奇怪地问:“你们真是兄妹?”
仇野的面色阴沉得快要结冰,“与你何干?”
他向来话不多,更不要说与旁人多说一句话了。
男人看出少年面色不善,便只好打着哈哈道:“有些东西,该懂的还是得懂,不然日后得添不少麻烦。”
他莫名其妙来上这样一句话,便揽着女人的肩膀离开了。
这时,一直躲在仇野背后的宁熙探出一只脑袋,冲那对青年男女的背影喊:“对不起。”
男人手举过头顶挥了挥,“行啦,不必再致歉。”
黄昏,夕阳还未落山。西湖岸,杨柳边。
醉香苑是开在西湖旁的一家酒楼,东面便临着西湖的柔水,三尺高的红漆雕花木栏将酒楼和西湖分开。
栏杆旁是酒楼的雅间,雅间里摆一张洗得发亮的红木八仙桌。
桌上放着几碟菜,宋嫂鱼、龙井虾仁、东坡肉。桌边还放着四角酒,因为花雕太能醉人,宁熙觉得辣喉,所以酒壶里装的是甜丝丝的米酒。
宋嫂鱼也就是西湖醋鱼。鱼不仅要活杀清蒸,而且重量须得控制在一斤二两,还得在杀之前先饿养几天,除去土腥味,这样在蒸熟浇料之后,才会肉质鲜美,回味无穷。
醋鱼上桌时还冒着腾腾热气,仇野先动筷,他将一块去掉骨刺的鱼肉夹进宁熙碗里,清清冷冷地说,“你不是心心念念想吃醋鱼么?”
上京即便有醋鱼,也不会做得像本地一样正宗。宁熙用筷子轻轻戳了戳白白嫩嫩的鱼肉,再放入口中。果然入口即化。少女眼睛瞬间亮起来。
仇野还在给她夹菜,宁熙将龙井虾仁一颗接一颗塞进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她鼓着腮帮子抬眼去瞧仇野,口齿含糊地问:“你就不问问,我今天去惹了什么麻烦?”
“不用问,你想说自然会说。”
“哦,好罢。”宁熙手肘撑在桌上,捧着脸望向西湖。
杨柳依依,西湖在夕阳下浮光跃金。晚风拂面,宁熙额前的碎发被吹飞,系在发带上的金铃铛也清脆作响。
她忽然转头看仇野,正经地问:“你知道山东有个叫梁山的地方么?”
难得见她这么正经,仇野给她倒了一杯米酒,点点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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