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为行动方便,褚辛在过井前取下了云笈的披风,这时重新抖落,裹着云笈的脑袋为她挡雨。
将披风盖在云笈头顶,他去系披风领口的挂带。
虎口却猝不及防跌落一滴水迹。
他这才看见,从云笈脸上滑落的不是雨。
她眼睛湿漉漉红通通,掉在他手上的,分明是她的眼泪。
为什么哭?
因为淋雨,脏了衣服?
还是冰室太冻,她身体不舒服?
……总不会是因为他吧?
褚辛的思绪随这一滴泪被扯回傍晚那个短暂的噩梦与回忆。
尖叫声中,他看见那抢夺糖葫芦的无聊小孩不慎落水。
雨大浪凶,船夫都已收工,无人敢下水,那母亲跑到岸边,叫得嚎啕。
他凫过汹涌的江水把人救了下来,等到上岸,拧干上衣,只觉得烦躁。刚处理好的伤口又要重新包扎。
看见母亲抱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听了满耳不耐。
人好好的,没有死,为什么要哭?
这困惑也只短暂地划过他脑海,并未久留。
那时的他有太多问题,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可是,隔着这条时间的江流,他倏尔想到。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哪怕只有那么一个人,她的眼泪会为你而流。
那是什么感觉?
牵着披风系带的手迟迟不动,云笈抽搭着鼻子拿过系带,自己打了个结。
抬头时,却看见褚辛木然看着自己。
有什么从他眼睛里掉出来,云笈伸手去摸,是温热的。
前世今生相加,她已同褚辛相识百年有余。
这竟是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云笈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至少不要这么傻,站在这里淋雨——两只落汤鸡面对面地掉眼泪,这算什么事啊?
可是她就连自己的眼睛都克制不住。
褚辛则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流泪,只好似打开了身体某个微不足道的机能,排解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水分。
他机械地抚着云笈的背,去擦她的眼泪:“不哭了,我不痛。”
谁料刚爬过地道,他一番操作,只抹了云笈满脸泥巴。
只好捧着她的脸继续擦拭。小心的,克制的,像是动物本能的安慰,而非带有旖旎目的的缱绻。
云笈眼泪没停,他又去找第二种可能:“裙子脏了,我带你去换,抄小道回去,不会有人看见,一点都不丢人。”
仍然没停。
褚辛一颗心要被她的泪水切成几瓣了,他默了默,终于说:“是我做得不对。”
“要是你不喜欢听周淳说我的事,我就让他不要再提;要是你不喜欢现在这个羽书令,我便赔你个新的;要是不喜欢远目灵珠,我便将它掐碎了。”
他手足无措口不择言,将既往的云笈知道或不知道的错处供认不讳,只想把云笈这两行泪珠子塞回去,让她能够好受些。
但显而易见,还是失败了。
褚辛几乎绝望了。
“要是你……”他喉头一片干涩。
要是你真的将我视若蛇蝎,那么便有了刺我心肝的淬毒剑。
我如今既无甲胄做挡,亦不敢以邪道傍身,摆在眼前的,好像也只有离开这一个选项,别无他法了。
他的战败宣言还未宣之于口,云笈却抓起披风在脸上擦了擦,又狠狠在他脸上一顿抹。
随后吸着鼻涕,拽着他往旁边走。
褚辛问:“去哪里?”
云笈鼻尖发红,瞪他一眼:“不是你说要带我回去换衣裳么?”
第59章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打落残枝败叶。
对于素来凉爽的昆仑而言,这实在是少有的坏天气。
昆仑王回到暗房时,看见门前斜倚着一把黑伞,正是弟子口中所述,褚辛留下的那一把。
许是在此地放置已久,伞尖的水迹沿着石砖淌下,随雨水一起汇入门前的水渠中。
昆仑王多看那黑伞一眼,踏步走出暗室。
褚辛这数月以来都合规合矩,然而但凡与褚辛相见,他无时无刻不从那半妖身上察觉出危险的气息。
不论他有怎样的礼数,都无法掩饰他那对竖瞳中传出的危险。
那绝对是个不容他大意的人。
留得一时,已经是对他的容忍。
行至正门,昆仑王忽而顿足:“那小畜生是何时来的?”
弟子道:“大约两刻钟前。”
“两刻钟前?”昆仑王缓缓转头看他,“两刻钟没回来,没拿伞。”
弟子一阵哆嗦,后退半步,暴雨倾盆落在头顶,他又生生逼着自己止住惧意,合手道:“是……是。”
“两刻钟能走多远,一路行至此处,也未见他踪迹?”
除了雨声,唯有一片死寂。
“废物!”昆仑王咆哮着揪住弟子的头发,将弟子甩在宫墙上。墙壁顿时咔地显出裂缝,而弟子跌落在地,一动不动,没了呼吸。
昆仑王连眼神都没再给那弟子,几个闪身,运起内息向暗室奔去。
周围其他修士都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动。
直到昆仑王离开,老医修急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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