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料到戚池这么快就出来，龙门塔分明还亮着, 里面的阵法还在运转，可戚池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跟前。
　　除了意外, 凌恒发现，自己居然还挺高兴，空了三十多年的心忽然间就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所有被勾着吊着的心思在此刻尘埃落定, 终于不用再去担心她现在如何, 有没有受伤。
　　闯了一回龙门塔, 戚池看着清减了许多, 好好一身衣裳更是已经破烂不堪，像是从土堆里滚出来的小叫花一样, 露出来的手背和脖颈上依稀能看见尚未好全的血痂。
　　唯独一双眼睛仍旧清亮, 装满了惊恐和讶异, 还被她自己抬手挡住了。
　　戚池脖子一缩就往门外跑，生怕跑得慢了被凌恒就地正法。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基本上都不用说了。自己坏了凌恒的好事，不滚快点，就不知道又要被发配到何处了。
　　凌恒还没来得及扬起来的嘴角往下一耷：“滚回来。”
　　戚池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滚了回来，头却还是低低垂着, 恨不得做一只把头埋起来的鸵鸟。
　　凌恒好笑地看着她，挥手道：“经陶, 你先退下。”
　　经陶：“尊上？”
　　凌恒：“退下。”
　　他如此说，经陶也不敢公然抗命，她惊疑不定地看了戚池一眼，转身告退。
　　戚池目送经陶离开，磨蹭着挪到凌恒跟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都主动送上门了，尊上还能忍住当柳下惠吗。”
　　她笑嘻嘻地，“我又不是故意打扰尊上花前月下的，我去帮你把经陶叫回来吧。”
　　凌恒磨牙道：“我同她没关系。”
　　戚池满脸写着不信，但还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敷衍且潦草地道：“嗯嗯，您同她没关系。”
　　她言之凿凿地表忠心：“您放心，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凌恒：“……”
　　不信就算了，给她解释这个做什么。
　　月华铺了一地清辉，外面的龙门塔依旧幽幽的亮着。
　　他问：“你何时出来的，连我都瞒了过去。没发现你出塔。”
　　戚池眨眨眼：“这不是为了给您个惊喜么。”
　　实际上是她想拆了龙门塔，已经掀翻了半边塔顶，里面的用来试炼的阵法更是被她毁了九成，小草忍无可忍，把她给扔出来了。
　　在戚池的设想里，她会踩着龙门塔的碎片，披着清风朗月，手拿海棠花枝，对凌恒说一句中秋快乐的。
　　可惜现实过于残酷，小草和她斗了半晌，还是胜了分身乏术的戚池一筹，在她把塔顶捅穿之际撕开虚空，把人给扔了出来。
　　凌恒还不知道自己的龙门塔遭受了何等重创，见戚池如此乖巧懂事，欣慰一笑：“你倒是有心。”
　　戚池从身后拿出个食盒来，打开给凌恒看：“对尊上用千百个心也不为过，您看我还特意带了月饼。”
　　凌恒拿起一块，打量着上面的纹路：“你做的？”
　　“差不多吧。”戚池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答，“我亲自从厨房为您偷来的。”
　　凌恒：“……”
　　这月饼尚有余温，花纹也别具心裁，眼熟得触目惊心，跟刚才经陶差点喂进他嘴里的简直如出一辙。
　　虽然可以说成巧合，且合情合理，但凌恒总觉得，戚池就是故意来恶心他的。
　　他抬手点亮盏灯，余光一瞥，瞥见了戚池发中嫣红的海棠。
　　他笑了一下：“怎么，没工夫做月饼，却有功夫去摘花吗。”
　　戚池摸摸头发，半真半假地嗔道：“尊上当初可是亲手摘了这枝海棠送我，我留了它三十七年。可尊上自己却不记得了，真让人伤心。”
　　许多年前那点微末记忆翻腾上来，凌恒微微恍惚了一下，当年不过随口一句气话，那枝海棠竟然被她当成宝贝似的留到了现在。
　　本就消了气的凌恒心里更软了几分，他手指一点，戚池手中已经咬没了半块的月饼就重新落回了食盒里，凌恒道：“跟我来。”
　　戚池只能跟上，凌恒带着她七拐八拐，来到了后厨，然后抬了抬下巴：“去做吧。”
　　戚池傻眼：“做什么？做月饼？我不会啊。”
　　凌恒不满：“逢年过节你娘不是都会带着你做吃食吗，怎么不会做月饼。”
　　戚池叫屈：“您为什么连这种事都知道……我以前都只是打下手的，没有自己从头做过呀。而且现在都亥正了，根本来不及。”
　　厨房里虽然有准备好的面饼和馅料，但看凌恒的意思，显然是要一切从新的，半个时辰根本不够。
　　戚池觉得凌恒就是在耍她，报复自己撞破他的好事。
　　可凌恒却挽起袖口系上襻膊，心情不错地道：“无妨，我和你一起。”
　　戚池受宠若惊，惊到不好意思拒绝：“那也行吧。”
　　堂堂魔尊都要下厨了，后厨简直蓬荜生辉，改日传出去，得有多少人过来顶礼膜拜，沾沾凌恒的灵气，厨子都不用做厨子了，守着后厨收门票都能暴富。
　　戚池也来了兴致，把她那破破烂烂的袖子挽了起来，洗过手就开始用油和面，加好碱面后凌恒便接过去揉面，戚池去调馅料，她问凌恒：“尊上想吃什么馅的？”
　　凌恒和着面，想了想，道：“豆沙的吧。”
　　戚池一阵牙疼：“尊上居然喜欢甜的，我能包两个蛋黄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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