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归亦好，朋友恨相疏, 这两句诗在此刻也算很应景了，应景到有种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王南枝凉凉瞥了眼戚池，戚池只当没看见, 转头问季清：“师尊觉得如何？”
　　季清温和一笑：“也好。”
　　“我也觉得不错。”戚池终于挑好了流苏，挂在了伞柄上, 拖长了嗓音，很是有些阴阳怪气，“人世春梦秋云，聚散容易，与其归时疏隔，倒不如就此散场。”
　　王南枝瞥了她一眼：“戚池。”
　　戚池皮笑肉不笑：“我又没说别的什么。”
　　王南枝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戚池不置可否，王南枝又道：“你记得你的忌日么，他和你是同一天，甚至……是同一个时间。”
　　戚池：“……”
　　恕她无知，连上辈子自己是哪天死的都不记得，虽然池芮的墓碑上刻了，但她没仔细看时间。
　　毕竟哪天对她来说也不重要，跟李洲白是同一天也不重要，她不想给自己扫墓望丧，怪惊悚的。
　　也不想给李洲白上香祭拜——不过如果是现在眼前小说男主李洲白，她倒是不介意多上两柱香。
　　不过王南枝居然知道李洲白的忌日，戚池有点生气，男女主居然背着自己在上辈子就勾搭上了，她这个好朋友居然不知道，不能忍。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半讥半讽：“那我可真是不幸。”
　　而李洲白却像是丢了魂似的，定定地望着王南枝：“你记得我，南枝，原来你真的记得我。”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王南枝记得很清楚，清楚到穿过来近八十年也不曾忘。
　　那天是她第一次参加线下签售会，是作为小说网站的新晋大神出席的，在一众五大三粗的男作者中间格格不入。
　　她长得漂亮，就算戴着口罩也引人注目，台下很多人都在排她的队，等着让她签名，人很多，一眼望过去全是黑漆漆的头顶。
　　可就是这么喧嚣的人海里，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子，男孩眉目疏朗，眼神清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亮，王莹莹却收回了目光，开始为粉丝签名。
　　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总算排到了这个男孩子，他拿着书，脸红红的，带着些拘谨的无措，却还是大着胆子开口：“我也叫李洲白，和你故事里的主角是一个名字，我很喜欢你的故事。”
　　一句话说得很顺畅，顺畅到仿佛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
　　王莹莹抬起头，隔着一方书桌，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近，却也不算太远，足够她看清楚这张梦里陪了她十几年的男主的脸。
　　她朝他笑了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说了些什么，却被周围嘈杂的喧嚣声音淹没。
　　李洲白没听清，但他却很高兴，弯身凑近了些：“你也见过我吗？”
　　隔着浅蓝色的口罩，她的眼睛弯弯的，她在对他笑。他看见了她的眼睛，也听清了她的话。
　　她说，带好口罩。
　　李洲白赶紧把口罩带好，不好意思地朝她道歉：“抱歉，我只是想见见你。”
　　这话听起来有些轻浮，王莹莹却并没有在意，她在书的扉页上签下自己的笔名，什么多余的字都没写，便把书还给他，对他笑笑：“谢谢你的喜欢。”
　　这句话她对其他读者也说过，不止一次，面对读者的喜欢，她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道谢，对他也没什么不同。
　　把书还给李洲白，她又去签下一个人的。
　　李洲白有些失落，那个能把他的梦境全盘写出，连细节都分毫不差的作者，对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看法。
　　就算隔着口罩，他也认得出来，她的眼睛和梦里的姑娘如出一辙，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并肩作战，互生情愫，可在现实里却只是普通的作者与粉丝。
　　素昧平生，所见的面只有这一场匆匆相见又匆匆告别的签售会。
　　后面的读者因为他的耽误，明显不耐烦起来，李洲白只得说着抱歉，沿着警戒线拉起来的通道离开。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远远地看着王莹莹和读者互动，抱着那本被王莹莹签了名字的书，胡乱想着等结束了该怎么去打招呼。
　　但是读者过分靠近作者会不会被认为是私生粉，会不会影响不好，会不会被人觉得是个变态啊？
　　可他真的只是想认识一下《仙途》的作者，她与他有着相同的梦境——也许她的不是梦境，只是某刻的灵感，但至少他们有所共鸣。
　　心里各种天人交战，等到天色渐晚，签售会的场地逐渐冷清下来，王莹莹甩了甩酸痛的手，拧开水瓶喝了口水。
　　李洲白再度鼓起勇气上前，试图跟她打招呼，王莹莹便重新戴好口罩，客气地朝他点了下头。
　　她身边的小助理过来将他隔开，脸上带着笑，嘴上却不客气地赶人：“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结束了，想见作者大大的话可以关注下次的签售会哦。”
　　王莹莹在编辑的陪同下离场，李洲白有点不甘心，他朝王莹莹的背影喊：“南枝，你是南枝吗？”
　　南枝作为仙途的女主，人气颇高，见到王莹莹的时候，众多作者和编辑也曾打趣说女主这是从书里走出来了，签售会上得迷倒多少粉丝。
　　可真有人这么喊，编辑却大惊失色，出于对作者人身安全的考虑，甚至已经叫人去找了保安：“这人不会是脑残粉私生粉吧？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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