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觉得这人游离于世外，通晓世事却不染红尘，给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又或者单纯就是觉得可以给他，不为了别的什么。
　　那张符咒打在身上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多意外，她疯起来自己的命都不要，更别说别人的，陆行持手段虽然不太光明，但至少没让自己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戚池道：“咱们两个还是别互相忏悔了，怪瘆得慌的。”
　　陆行持一想也对，左右戚池讨厌的人多了去了，自己就算排队也要排上一阵子，不如先把这些仇怨先放一放，心平气和地说会儿话。
　　戚池道：“这次你来，我总觉得你和以往不大一样，你屡次三番管我的事，还是沾了因果吧。”
　　陆行持点头：“人生于世间，哪有全身而退的，倒不如说是我以前太过年少轻狂，自以为与众不同，实际上仍旧堪不破世情难测。”
　　戚池问：“那你不修无情道了？”
　　陆行持蓦地停下脚步，转身深深看着戚池，微微点头：“自你出事，我便弃道重修了。”
　　戚池的心跳忽然有些快，莫名发慌：“那你……”
　　陆行持道：“修的还是无情道。”
　　戚池一愣：“……”
　　这人什么毛病。
　　陆行持就笑：“果然弃道重修之后道心坚固不少，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了，或许我也能跟你讨教一两招。”
　　戚池面无表情地把糖葫芦塞进他嘴里，把他的话都堵了回去。
　　能做到每句话都让她火大，陆行持也是够不容易的。
　　她道：“在我打你之前，你先告诉我，小石头的卦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卦象，陆行持也不笑了。
　　他难得正经起来，重新把应天筹布起，道：“他有早夭之像，不可解，我知道你看重他，但也只能补他下一世的富贵了。”
　　戚池了然。
　　卦象里说的前世怨债今世偿，小石头现在经历的就是“前世怨债”，所谓今世，是他早夭之后三五七载的轮回之后。
　　陆行持偷换概念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若不是还有点职业操守，不收将死之人的钱，戚池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戚池问：“是因为我？”
　　陆行持摇头：“他命中有此一劫，你在或许是为你，若你不在，也有其他因果。”
　　戚池又问：“可有破解之法？”
　　陆行持面露迟疑，这次却没把话说绝，只道：“他有贵人相助，全看他想不想活吧，但人各有命，戚池，你还是不要强求的好，到头来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你又是何必。”
　　戚池冷了脸：“若我非要强求呢。”
　　陆行持轻叹：“可你自己强求了这么多年，又求出了什么结果呢。”
　　非要与天斗命，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最后还不是被打碎了一身傲骨，被碾进尘埃之下，茫然行于世间，不知来路，不知归处。
　　可戚池忽然又想起，系统还在时，也是给她下了死亡通知的，它说自己必死无疑，没人能救得了她。
　　可她现在还活着，小草却已经销声匿迹了。
　　她不想活都活下来了，小石头又凭什么死呢。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斗志，戚池抬起头，看着九万里之上茫茫青天，嗤声一笑：“若天命有定数，人力不可违，那我就去做天道，要这世间都如我所求。”
　　第72章 重逢
　　此情此景, 竟让陆行持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两百多年前，她说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两百年后, 她说要做天道，让世事应她所求。
　　就……还挺让人期待的。
　　虽然听起来像在说胡话, 但梦还是可以做一下的，万一哪天就成真了呢。
　　他问：“可小石头都走了，他不想拖累了你，你也要管吗。”
　　戚池难得被问住, 她认真想了想, 道：“我只强求天命, 不强求他。”
　　陆行持就笑：“那你现在要去找他吗？”
　　戚池：“去, 但先把你们送走再说。”
　　陆行持道：“早就猜到你不会跟我们走了，我订了今天未时的船, 免得南枝又舍不得你, 现在也该走了。”
　　戚池便跟他一起往回走, 去找王南枝他们。
　　王南枝果然依依不舍，又掏出许多东西留给戚池，殷勤叮嘱：“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和我说，这些东西你留着用，想回去就随时回去, 我在家里等你。”
　　戚池头疼：“行，知道了，你快走吧。”
　　再不走她都要找不到小石头了。
　　王南枝一步三回头，被李洲白拉上了船。戚池就在船下看着他们离开, 朝船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鲸舟一声长鸣, 破水而去，戚池目送他们离开，竟也生出几分不舍来。
　　这一别，又不知是何时再见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居然还愿意远渡重洋来见自己，也是很难得了。
　　等鲸舟彻底瞧不见了，她才转身离去，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走着走着，怀里的储物袋沉沉地往下掉，王南枝像个快递员似的，帮许多人捎了东西，也不考虑一下她现在能不能拿得动。
　　白玉京的那些师叔师伯对她一向不错，现在她入魔居然也还惦记她，可到底仙魔殊途，再疼她，她也不是白玉京的人了。
　　储物袋没有打开过，戚池也不想看，她背过身，用力往后一抛，储物袋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度，“啪嗒”一声落进海里，砸出一朵小小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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