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她不懂?她不懂?!
公公将一切尽收眼底,扫拂尘揽入怀中,回忆起几日前御书房中一番密谈。
京官五品,已是青云之上,若无差错,一路扶摇,且入六部之首的吏部为官,掌管的是百官升迁调任,虽是五品,却是除了吏部顶头上司与内阁之臣外,谁也得罪不起的官,真正的手握重权。实则是有些招摇的,陛下本想为萧蔚再铺一铺路,择六品官职,他却非要五品,招摇便招摇吧,他说,唯有五品以上,夫人才有诰命,五品以下,便只是敕命。彼时圣上翻了个白眼,遂他的愿。他便得寸进尺,又要了些精兵□□,说是招摇太过,恐遭人眼红,夫人独自在家时,有性命之虞。陛下尚未开口,萧大人再一想,又说,最好再于明面上给些金银,概因他平日不方便过分露财,导致夫人一向清苦。
陛下沉默须臾,抬眼看他,“跟朕点菜呢?你是不是觉得,朕的朝廷,少你一个转不了?”
萧蔚:“是。”
陛下丢了他一笔戳子,让他滚。待他走后,便看着龙池中的神龟,陷入沉思。
敛起回忆,公公笑着提醒萧蔚,“大人乔迁新府,可要抓紧,过些时日就忙起来了。”
萧蔚颔首谢过,示意管家奉上谢礼,亲自将公公送出门。
待他回到跟前,余娴才悄悄问他,“我听父亲说过,官员品阶对应府邸规格,此前陛下赏赐你三品之上才可居住的三进院落已是隆恩,如今又赏赐新府,说是四品规制十间房屋,却又是更大一些的三进院,并着这么多金银,岂不遭人眼红?”
萧蔚点头,“会有一些,所以我问陛下要来一些精兵强将,专人护你。以后你若不嫌麻烦,跟随你的丫鬟侍从,也全按照你未出阁时的规制。还有……”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和令信,“我与你成亲时,将库房一分为二,这是我的金库钥匙。这一个是别苑通行的令信,我和陛下合谋搜刮金银,他充国库,分我一些作酬劳,我都放在别苑了,之前不方便露财,也不打算用这些钱,就没有给你说。如今陛下明面上赏我金银无数,相当于给了我一个钱财来源的由头,这些钱就能用了。交给你,想买些什么,就买什么吧。”
求诰命,迁新房,按她出阁前的规制送丫鬟仆从,献上金银珠宝……逐一对应着那夜阿娘说他无权无势无财的罪名。萧蔚是明晃晃地在同她,同她的爹娘说,他绝不和离。
第67章 她不懂?她不懂?!
钥匙和令信冰凉, 握在掌心却暖意丛生。余娴转头看向被春溪捧在双臂间的御赐诰命服,见华光溢彩,珠翠琳琅, 星芒流转,看得她一时怔愣出神。
“怎么了?”萧蔚沉吟片刻,“五品不够,以后还会更好的。”
余娴赶忙摇头,“我是想起爹娘。我爹为朝廷效力二十余年,从一个员外郎, 做到尚书,掌司法管刑狱, 数次亲身入牢以破诡案,体察民情以践律法, 功绩斐然, 只因二十年前玉匣诡事,下过重狱,便不能为阿娘求得一个诰命。而我娘, 曾也是麟南百姓的护身符, 却因玉匣武功尽废,再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从此困于内宅, 连嬉宴都少去, 又怎有机会让人晓得她坚毅温良的德行,阿娘性子倔强, 有时暴躁凶狠, 旁人不会晓得她的好。”
“你可记得枭山那夜,岳母曾说过:‘杀敌擒寇, 按劳分功,金银财宝坦坦荡荡地拿,若是做了英雄事,却因故得不到好处,至少为朝廷百姓做了实事,无愧于心。’我想,她所谓的‘做了英雄事,无愧于心’,说的便是她自己。”萧蔚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如今海晏河清,亦有岳母效力,她为此骄傲,才会说出这番豪言,你无须为她遗憾。”
阿娘不在乎虚名,饶居一室亦心怀天下,素来只求百姓安居。有荣誉名利拿,便开开心心地拿,若拿不到,她也从未怨过。安抚得效,余娴想通,开怀了些。
说回枭山,她总算寻着机会,同萧蔚捋一捋良阿嬷讲的故事中,有关阿爹的蛛丝马迹。
两人相与步于廊下,遣散周围丫鬟侍从。春溪退去放置诰命服,良阿嬷还没回来,管家在庭院中锯木头,说是要贺乔迁之喜,亲手做一份礼给两位主家,春溪从房间出来后,不打算去扰余娴两人,便到庭院守着大爷,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树枝交错攀遮,廊下光影憧憧。
萧蔚先提起话头,“你出生前,岳父官居从五品刑部员外郎,卷宗记载,他科考入仕后,先只作了个七品小官,直到玉匣的名号打出,他才凭风借力,升至员外。”
“人的怪癖比斑驳的树影状貌还要多,无论是嬉射宴,还是酷刑渊,这些龌龊的嬉戏,竟能拉拢那么多高官,实在不可思议。”余娴思索着,摇头叹道。
“倘若余家祖上就在干这样的事,那么早在战乱之前,私下和余家搭上联系,以残虐取乐的高官便已不计其数。战乱爆发,给他们提供了更多收取生民尸体的渠道,数以万计的尸体无处安置,余家才造出了玉匣。”萧蔚和她分析:“你想,新朝建立后,无数旧朝高官臣服于陛下,但新的官员党羽形成,各部各司都被安插了新人,不再是这些旧朝高官能完全运作得了的,他们也想恢复势力,只好抱团结党。这时候,玉匣出现了,它就像沙漠中的远行人囊中唯一的鸩酒,危险又迷人,不喝,会渴死,喝了,也许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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