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见里头还没动静,沈香便只能下最后一味猛药了:“还给您……七十文钱呢!”
要知道,地方七品外官一个月才得俸银两千钱呢,能匀出一部分现银来发雇佣金就不错了。但好在孙家还有公中发的职田和禄米接济,七七八八赚点,不至于捉襟见肘。
孙家家底子在官员圈子里算清贫的了,及不上沈家多年望族累下的家业。沈香想到这个,考虑哪日归京,倒是可以拿些家财出来,为孙家人都添一项见面礼,毕竟都是一家子人了。
沈香胡思乱想,屋里头依旧静谧。再僵持下去,今日又谈不拢。
于是,她鼓起一腔孤勇,打算撩帘入内,一探究竟。
哪知,沈香手刚伸向内室的门帘,冰冷的指骨就搭在了伶仃腕上。
有人扣住了她!
还没等沈香惊呼出声,她面前横出一道硬朗的臂骨,有人顺势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熟稔的笑语,加上那撞入周身的冷香。
沈香后脊酥麻,动弹不得。她闻声识人,恍恍惚惚意识到,来人是她的旧相识——谢青!
不过瞬息,谢青松开了沈香,朝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倒是谨慎,他不敢肆意妄为唐突沈香。
即便方才,他确实起了拥她入怀的坏心思。
死死抱住,融入骨血。
但他不敢。
沈香惊骇不已:“怎么是您?”
“倘若我说,我被山匪劫持了,因此出现在这儿,小香信吗?”郎君无辜地打着撒谎的腹稿。
“您觉得我很好欺吗?”
“不敢。”
沈香头疼欲裂:“所以,山匪呢?”
谢青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阿景,笑道:“是他。”
“阿景?!”沈香推了下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你怎么样?!还有事吗?”
阿景感动:“小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竟还挂念着我!我没事儿,就是臂骨断了,养小半个月就好了。”
“听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沈香叹气,“你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待阿景原原本本说完来龙去脉后,沈香扶住了额头:“算了,便是你,我也暂且招至衙门里,先帮你洗干净山匪的名声吧。再说了,衙门还管饭,你再也不必挨饿受冻了。”
“小夫人,您真是大善人。”
阿景作势又想抱沈香的大腿哭诉方才的委屈,怎料他手还没碰上沈香,谢青的鞋履已然覆上了他的手背……
鞋底重重一碾,筋骨险些尽裂。
谢青睥睨阿景,慈眉善目地道:“阿景不知分寸的话,本尊教你可好?”
阿景醒悟过来,忙躲到壁脚暗处,瑟缩成一团,再不敢冒犯沈香了。
沈香被他一惊一乍的模样搞得莫名。
“阿景怎么了?”她问。
谢青风轻云淡地答:“哦,一年没见外人,有些怕生,待会儿便适应了。”
“好吧。”沈香也没了旁的法子,“当务之急是,我如何同衙役们解释您的行踪。”
思忖间,张主簿已然带衙役冲杀进来。
内室的帘子撩开,日光漏入,照亮了几人的眉眼。
张主簿一见谢提刑在寨中,先是一懵,随后吓得瑟瑟发抖:“谢提刑,您、您居然在此地?!”
谢青颔首:“本官听闻金垌县的山匪猖獗得很,便想为民除害,特地来会一会。怎料山匪凶悍,反将本官劫持,幸得小香娘子搭救。”
这话对于沈香来说,定是漏洞百出,毕竟一个朝廷大员,怎可能独身前来抓匪。
偏生张主簿不敢质疑上峰的话,闻言只是苦笑着问沈香:“劫持朝廷命官啊。这样的恶徒,咱们招入衙门里,是否太莽撞了?况且他还开罪了谢提刑……”
沈香颔首:“是不合规矩,既这么,就扣他三个月的月俸吧。”
“啊?”张主簿愣。他想说的,似乎不止这些。
谢青伺机,也补了句:“本官无碍的,先前被掳时,本官同山匪攀谈过,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否则本官亦绝无可能全须全尾站在此处。”
说到这个,张主簿福至心灵,问了句:“既如此,那、那山匪在哪儿?”
“请看。”谢青错开身,任张主簿寻阿景的身影——墙角似乎有一团黑影。
就在张主簿发现,山匪头子阿景抱膝瑟瑟发抖缩在墙角的时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小香娘子是个狠角色,但谢提刑仿佛也不差。
第63章
就这般, 阿景住到了孙府。
他是个傻小子的个性,又吃得多。为了每日都有好吃的, 他特地和孙婶娘打好交道, 哄得大人眉欢眼笑,融入的速度比沈香想的快多了。
总算妥善安顿了她,沈香心里松快许多。而谢青也故意借山匪一事, 以“报恩”为由, 住到了孙府。
一对狗皮膏药似的主仆,真教人头疼。
近日,暴雨瓢泼,已接连下了数日。
容州边境环绕泾河,而离泾河最近的乡县乃是金垌县。故而每到“六月至八月”的涨水汛期,再遇上如注大雨, 金垌县就要派出官吏监管河堤与河深水位,防止大水决堤, 漫灌入街巷, 造成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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